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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也不必,论罪又如何?”卫子夫从不是个拖沓之人,当她看不清刘彻的心意,那便让他看自己的心,“陛下想问什么,我不知道,我却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六年前,郑当时去汝南郡为太守,临别惜惜,去岁卒于任上,臣子有遗言,皇帝无哀荣。”

    “五年前,首任水衡都尉张罢病逝于任,临终求缓榷酒酤,字字泣血;次月,阎奉被问罪,临刑仍忧平准,陛下可曾犹豫半分?”

    “四年前,赵禹,两朝法吏,病逝于家,念汉律之苛,临终有遗恨,天子何肯听?”

    “三年前,卜式病逝,一生教导两位皇子,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从无私心,遗愿葬于齐地,陛下可准?”

    “两年前....”

    “卫子夫!”让她数,她还真的数了,好!刘彻打断她,反问道,“为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卫子夫疑惑。

    刘彻却冷若神祗,无情无义,手指向屋内,三柱清香应声而灭,“为什么他们死前都在跟朕要恩典?这就是臣子之心?臣子之心就是跟朕要恩典?”

    要恩典?呵!!卫子夫怒极反笑,他如今,都是这么看待朝乾夕惕的臣子的!?都是这么看待这些不忘青衿之志的言语的?!?

    如果是原来的刘彻,不会这么刚愎自用的把臣与君的等级,划分的干干净净!一片赤诚是对他,对刘彻的,不全因为他是君王!怎么就一句冷若冰霜的臣子之心了呢?难道他这个帝王求的只是这些人战战兢兢的臣子之心么?那个慧眼识珠、用人不疑的刘彻哪里去了呢?

    开口皇权威压,闭口恩典赐予......半点真心都无!

    他刚刚还说...他们!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卫青?

    卫子夫后退两步,在盖雪的青石砖上,站定,一字一字的答,“因为!你还活着!”

    刘彻没有料到卫子夫就这样犀利又疏离的回答他,甚至差一点就在暗示他该死了!

    “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刘彻猛的扯过她,力气分外之大,拖得两人在雪上的脚印都是踉踉跄跄,手上更是攥得肌肤接触处皆是发白见骨,“你在巴不得朕死吗?!”

    巴不得他死?这一生,她何曾有过一分真心要他死的念头,雍地刺杀,鼎湖病重,年年岁岁的生病和远行,哪一次不是惦念?

    卫子夫觉得身上疼得似乎每一缕寒风都钻进了骨头去刮割,疼!他们两个送走的人,临死前的愿望哪个不是担心他,只不过没有明着说,他领会不到,还要这样误解,实在不可理喻!可疼到极致,连眼泪都不会在流了,反而是种畅快!得意的畅快!

    看!刘彻这一生,终究是栽在自己的手上,不过一问一答,这个外间传闻复杂多变的帝王,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就都瞬间袒露给她一人!

    什么他们都要恩典,什么背后议论,什么临终惦念,什么坦白交流,都是微不足道的刺激,本质他都是为了这句话。

    他平时问不出口,收不到答案,只能在平阳公主去世的刺激下,借题发挥的跟自己问出来。

    “所以,这句话,是陛下想问我的?还是想问自己的?”

    “当然是问你....”刘彻着急又愤怒,可再次对上卫子夫的目光,他却说不下去了,对方那样的目光,似乎看透了他用愤怒遮掩的谎言,鄙视着他面对死亡时,所有的害怕、胆小和懦弱。张皇失措下,刘彻只会本能的喊一句,“卫子夫!”

    “刘彻!”卫子夫也有气啊,分毫不让的喊回去,吓住了意欲爆发的刘彻。

    “刘彻!你以为这辈子你送走的人比我多吗??!你以为我送走的,就只有这些亲人吗?!!活着这个答案倒底是哪里刺激了你?”

    “我.....”刘彻手上一松。

    “好,陛下答不出来,我来帮你答!”卫子夫反手拽上了他的衣领。

    “因为你觉得,你已经担不起他们的忠诚和信任了,你已经不想担起良臣名将的托付和相知了,你放弃了自己,却又不想别人真的放弃你!你惶恐、你纵欲、你多疑、你逃避、都是因为你害怕!”

    卫子夫扯开刘彻挣扎的手,踮起脚尖,借着刘彻分神,用尽力气步步上前逼迫,“害怕你自己已经变得昏庸无道又不自知!害怕曾经的知己良臣,因为失望透顶而鄙薄你!你害怕做他们口中鄙薄的帝王,如今却又不得不做定了那样的帝王!”

    “你.....你!”刘彻大口又缓慢的喘气,眼泪不知何时已蓄满眼眶,面上本能的无措和被动昭然若揭。

    “刘彻,你打开你的心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四年蝗灾,两场大战,绵延三年,流寇群盗,哀民遍野,宫室奢靡,未央闭塞!这就是你一心求仙的结果?你也不想想做出丰功伟绩之时,那些神仙可有帮上半分?庇佑半分?如今求庇佑求出这么个结果来,这神仙不如不要!”

    “你...你放肆!”刘彻听她提到求仙访道,才憋出这么一句来,“你敢说神仙?!你就这么不盼朕得偿所愿?”

    “为何不敢?陛下用一辈子告诉我的胆气,让大汉万事可为,如今神仙误我丈夫,便是神仙又如何?挨我痛骂也是活该!”

    “你是骂神仙么,你是骂我!!!”刘彻全然失了风度,怒气上涌,推开她,也不管不顾的喊起来,“你就这么对朕不满?哪怕这么多麻烦事,朕何曾委屈了你?薄待过你?如今是你在薄待朕!尹婕妤、颜容华,哪个不是你的心腹,满宫满长安,谁敢不听你?敢不尊你?!朕才回来长安几天,你就如此数落我,薄待你的君王,你的丈夫?”

    卫子夫哈气上涌,飘出一声嘲讽的冷哼,“薄待?我也不想薄待陛下,但是陛下最先薄待了天下!五年前,就在陛下忙着送郑当时当官和与匈奴交换使者的时候,我送走了赵禹,那样一个曾经严苛的廷尉,老死家中还不忘叮嘱属下轻平执法,要我劝谏陛下仁善手慈。”

    “两年前,在陛下忙着新宠赵婕妤的时候,郑当时去世于任上,郑当时,大宛打仗的时候,送了很多得力的手下给大军,就为了围城的时候绝其水源,结果呢?回来多少?他没跟陛下说过吗?陛下听了么?如果听了,他会在死前也叮嘱我劝谏陛下吗?”

    “凡此臣子,这些年举不胜举!此刻,在这府内,在这门前,在这匾下!我反问陛下一句,他们是坏的臣子吗!!是吗?!是佞臣吗?”

    “是他们薄待了陛下?还是薄待了江山?!”

    说国政,她有理有据;说君心,她一语道破;说臣友,她比任何人都有情有故,若非收敛分寸,甚至都能把几十年前的东西翻出来。

    节节败退的问话,让刘彻恼羞成怒,“卫子夫,你还是不是朕的子夫?”

    “我是,我还是陛下的皇后。”

    “皇后就是你这么做的么?把持未央宫,结党相抗,不是事实么?自从朕带钩弋夫人回来,整个后宫没有一个人给她好脸色,难道没有你的授意?哪怕是对着朕,邢经何不咸不淡,尹婕妤疏远偏执,颜容华一板一眼,连李八子都敢给朕甩脸色,满宫数得上名字的,都是你的人!”

    呵!现在,又开始论私情了,言思还说他多因年迈脑子糊涂,可跟自己吵架,还不是能很快就想出办法反击?

    只是不知这样的反问,若被后宫女子听到了,心中又要多上几分伤口,卫子夫不免心中痛惜难抑,“若无言慧乳母被杀,堂堂夷安公主被迫入宫求助,陛下却犹豫不言,伤了颜容华的心,她一个高傲自持的世家女又怎会对我亲近?”

    “朕最后赐死了...”

    卫子夫微微红了眼,打断他,“是东方朔所言有理!”

    “那她也应该谢....”刘彻如梦初醒,“是你要宗亲各执一词,吵朕不休,才有时间拖到东方朔从甘泉回来,说服朕......”

    卫子夫也没什么好藏的,毕竟犹豫的是他,心存坏心的是钩弋夫人,颜容华是他们两个合手推给自己的,“是!是我翻出了多年前的《戒终赋》,求东方朔念在枚皋旧作的份上想办法!”

    “你!”

    不待刘彻多说,卫子夫继续道,“还有尹婕妤,若无交钱赎罪之举势在必行,若非无辜罪人充军死于返程欺凌,若非保得下一家,保不住一村,尹婕妤年轻美貌,位高宠重,又何必对陛下疏远偏执?这些,陛下心里不清楚么?”

    刘彻反驳道,“这些都是小事,没有你撺掇,她们焉会如此?”

    “小事?是陛下把人推开,还不许皇后顺手拉拢么?”卫子夫从来没有回避过主动拉拢宫妃的行动,刘彻此刻觉得陌生,只是因为他懈怠了自己,“陛下握了一辈子的权柄,难道不知,疏忽,就是对方手里的刀么!”

    “你是对手?”

    “此刻,是!”

    刘彻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她说对手!?她竟然说对手?她竟然是要做他的对手?

    “为什么?凭什么?卫子夫!你......你是朕的皇后啊!是朕的子夫,是朕携手了一生的妻子啊!你竟然这么危言耸听的站在对立面跟我吵?”

    眼泪顺着通红的眼角流下,刘彻自己都控制不了,“这.......这一路走来,你信我!你信我...你信我....何曾信错了一次啊?!你凭什么这么数落我!!!”

    卫子夫痛心,为什么说了这么多,他还是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做错了呢!“陛下!”

    刘彻似是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来,举手阻止道,“朕知道了!朕知道了!朕知道了......上官桀是不是....朕没有与你商量,就定了他为少府,你生气了!你一定是生气了!你看他不好,所以觉得朕做错了。可是你要知道,大宛之战中,他打败了郁成王,是个了不得的将军!又筹备军资有功,朕觉得他真的很适合在你手下的,朕看人的眼光绝对没有问题!这你是知道的呀,现如今....年老了才有些不中用....”

    是么,她怎么听言思和田千城说,大宛之勇,尽在郁成。郁成王死在上邹骑士趟弟的手里,才让那场战役干脆利落的解决了呢?

    可是卫子夫不想在用兵决策上纠缠下去,弄不好刘彻就会想歪到自己是站在了刘据那边,觉得出兵不妥,所以对李广利有偏见上面去。

    即使今日如此坦诚相谈,卫子夫也不想把李、卫两家相争的事情,挑得太明白,更不想让刘彻觉得,是因为对李广利不满,所以才质疑他如今的决策,这实在违背了她想让刘彻变回英明决断的初衷。

    李家,现在也不能称为家了,是李广利之众是他偏执昏庸最明显的一步棋,也是皇权交替中敏感难言的一个棋,都是因为事涉军权!

    “当左冯翊殷周病故,陛下择韩不害为任。”卫子夫想了半天,才迈上了一阶白玉台阶,离刘彻好远,选了一个重要又不重要的官员任免,回答了是不是因为不高兴,而跟他作对的问题,“大宛之战...”

    “够了!跟朕作对的人已经很多了,劝谏的也不少,一定要加一个你吗?”刘彻死死攥拳,又一次打断了卫子夫。

    只需要卫子夫起个头,刘彻也能很快的明白她的意思。

    用兵乃错一,实用人偏,则为政已昏。

    她觉得自己用错了很多人,李广利一众人也只是被错用的臣子之一而已。

    错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想想李广利一众人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他自己最清楚,全赖大宛之战。

    而大宛纷争,虽然有刘彻对汗血马的渴求,但这个韩不害‘出神入化’的外交,才是功不可没。

    刘据就在这件事上与刘彻争论过,还有商丘成的小动作,刘彻那时才有隐约的感觉,即使有他的支持,监国也并不轻松。

    原来刘据的优秀,不全是顺利成章教导有方,也有他日日夜夜的努力和挣扎。

    越是这样,刘彻越起了考校之心,一次次、一件件、慢慢的......他反而把自己玩得有些收不住手了。

    韩不害能被抬举为左冯翊,并非能力多强,而是韩不害顺了刘彻征伐的心,成了李广利的臂膀。

    卫子夫提韩不害,就是在说他的任命官员之错!暗示他现在不正常的心态!

    是他的错么?是他错了么?为君王者,如何能如此大兴土木、纵欲无度?如何能识人不清、重用阿谀曲媚之人?

    刘彻觉得,他一辈子都没犯过什么大错,随心所为,讨自己开心......没有错!

    “朕没有错。”

    那难道如今这天下民生、朝局的风气,让百姓困苦潦倒,又是卫子夫的错么?

    “从来,有一句话,我不是很明白,不论陛下如何,总要让天下百姓,看得到他们当将为臣之人的心,要让芸芸众生知道,还有人在为他们而努力,日子,还是有希望的。我那个时候不明白,白白的牺牲,没有说服陛下,没有结果,只感动自己,浪费了一条命。”

    卫子夫拾级而上,走过平阳公主年年月月跨过的门槛,再从满雪的台阶上走下,把雪踩得吱呀呀哼喊。

    “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人活一颗心,若此心不昭天地,留命又如何!陛下,你看得到我的心吗?还看得到那些赤子之心吗?”

    “陛下,你总让我相信你的决定,可夷安的事要不是东方朔,你会怎么决定?”

    “你若不是怀疑自己身边出了问题,苏文会死吗?你也觉得怀疑据儿是个滑天地之稽的事吧!”

    “你说我抱团欺负赵夫人,说不愿踏足心存偏见的后宫,难道不是你一点点把后宫和满宫嫔妃推给我的吗?!”

    “够了!”刘彻垂下眼眸,转头欲走。

    “颜八子若不是伤透了心,依她一个世家女的骨气和地位,会站在我这边出来劝谏你吗?!尹夫人出身微寒,若不是你强捧那些她都看不上的无用之人,她会站在我这边吗?剩下的,陛下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当你偏宠一个人的时候....”

    卫子夫快步上前拽回刘彻,深深凝视他的眼睛,那里不再清澈明亮,不再流光溢彩,不再戏谑有神,充满着疲惫和惊怒、悲愤和惶恐、怀疑和质问。

    可她自己,依旧还是那么温柔又平和的回看他,就像此刻根本不是在争论,而是和乐融融的携手在回忆过往一般,“当你偏宠一个人的时候,满宫都是孤立她的人,何须我多落井下石,这一点,陛下年轻时又不是没有旁观过,难道....忘了?”

    忘了?刘彻怎么可能忘,卫子夫没当皇后那十一年,她从来都是那个被孤立的,他也是那个羽翼不丰的。喜怒哀乐,分享的都是彼此,两人相携走过的十一年,在永延殿的十一年,那是十一年啊!!!

    悲欢离合虽少,细碎生活却多,那些点点滴滴的细节,就是现在彼此不愿相见的时刻,刘彻还能时常梦到的过往。

    “没话说了?陛下现在要我给赵夫人一个温暖,那王夫人呢?”卫子夫的声音都有些抖,被孤立了那么久的她,已早就不知道跟嫔妃和睦相处要如何相处了,那样赤诚待自己的一片心,至死,自己都没有回报她一点一滴,难道如今还要学着回报给一个不安好心的赵夫人吗?

    “王夫人还为陛下生下了皇子,现如今,皇子也死了,陛下恐怕连想起她的时候都没了吧?呵呵...还是说,陛下,也要等刘髆死了,才能放弃如今这眼盲心盲的行径?陛下你的改变,非要用人命来铺垫吗??”

    “你胡说!!!”刘彻暴怒,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可手举得高高的,却再怎么用力,胳膊都半丝也压不下去,只能将手掌攥得发白。

    别说他一生本就不舍得动卫子夫一分,就是真疯了,在卫青的府邸,平阳公主的门前,长平侯府匾下,刘彻也做不出来半点狠心之举!

    最后只能把满腔的怒气和憋闷自己尽数吞下,真不知道他作了什么孽,老来,竟让最亲近的枕边人气得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卫子夫也怕真把他气出个好歹,略收了收脾气,不咸不淡的蹦出一句,“是陛下要让我回忆的。”

    刘彻:“......”是,真是自己找事,不关她的事!!!

    “皇后!”

    只听‘砰’的一声!

    尹婕妤踹开掩好的院门,奔过来挡在卫子夫前面,喊道,“陛下!平阳公主新丧,陛下不去仪典,这是做什么?”

    尴尬!刘彻没有料到尹婕妤会突然闯进来,也没想到尹婕妤会这么直接的护在卫子夫身前。

    不仅下不来台,还分外羞恼!!恨不得直接杀了她!!

    卫子夫也很意外,按理说,言欢几个人出去的时候,一定吩咐人守好这个院子,为什么尹婕妤会来呢?

    可是她和刘彻不知道,他们聊了这么多,时间太久了,刘据有急事要禀报,就一个人守在院外等。

    而尹婕妤则是受后宫之人所托,前来关心卫子夫,怕她年纪大,面对平阳公主的离世,受不住,特来安慰。

    没想到刚跟太子在院外行礼结束,就听刘彻在院内怒吼。刘据倒是真的拦了一下,可也不好用力,就让尹婕妤踹开门进来了。

    “谁让你进来的?!!”刘彻憋着的气,瞬间有了发泄口。

    卫子夫赶紧拽回尹婕妤护在身后,这孩子怎么这么愣,急道,“让你有事也等我回宫怎么不听?快跟陛下道歉!”

    尹婕妤勉强行礼,“妾身失礼!”

    “你,听到了多少?”刘彻侧开一步,微微挑起眉尾,披风抖雪,乍起冰雾,阴沉沉的脸色让他整个人都分外危险。

    回神过来的尹婕妤终于开始害怕了,双膝跪地飞快认错,“妾身刚来,只听到陛下大声训斥皇后,一时心急才会惊扰。”

    卫子夫自己是不怕刘彻,可也怕保不住尹婕妤,行礼求情,“她要多听,也不敢进来了,陛下三思!”

    可刘彻满腔的怒气,好容易找到个发泄口,又岂会轻易放过,“不守宫规,德行有失,朕...”

    就在刘彻准备宣判尹婕妤的时候,刘据的声音适时在院外响起,“父皇母后容禀!姑姑丧仪吉时将至,宗亲列席,群臣皆待,还请父皇拨冗前往!另有朝中急事启奏,还请父皇示下!”

    卫子夫心中也是一痛,平阳公主去世,他们这两个没心的弟弟和弟妹,竟然忘了时间,眼睛一红便上前接话,“陛下,现在平阳公主的事最重要,不管是处罚还是如何,也要想着给她积福。”

    积福,姐姐,刘彻犹豫良久,长出一口气,冷冷转身,只丢下一句,“今日这院子的一切,禁!”

    尹婕妤这才松了口气,叩头谢恩,“感念平阳公主生前仁善慈悲,孝礼期间,妾身一定诚心禁足素斋,无事不出寝殿,聊表心意。”

    倒是真的不蠢,刘彻暂时压下了后面再收拾尹婕妤的心思,跨过院门口,才想起正事,“皇后,众人还等着呢!”

    卫子夫回头看了一眼‘长平侯府’的匾额,在这么大的风雪里,都依然高悬庄重,内心的坚定又多了几分。

    伸手轻拍一下尹婕妤的肩膀,卫子夫快步上前主动去揽刘彻的臂弯,“陛下,该走了,别让孩子们担心。”

    这脸变得真快,“你...”

    “父皇!”刘据上前行礼,顺势塞过去一个手炉,扑落他肩头的雪,关切问,“父皇冻着没有?可要先去更衣?入席前先喝口热汤吧!”

    有刘据看着,刘彻也不好公然甩开卫子夫的手,反抗不得,却觉得心中憋闷得很,好好答了刘据的话之外,命他前面带路,才回头咬牙对卫子夫悄声道,“皇后,真是会装,要是人家知道你私下那个劝谏样子,哼!”

    “父皇?”刘据还是亲自帮刘彻换了一条崭新的大氅,亲自打伞过来扶刘彻,“雪大路滑,难得有机会单独服侍父皇,父皇就不必喊其他人了,儿子亲自送您过去可好?”

    “你倒是宽仁,怕朕问责周围服侍的?”刘彻高兴的扶上刘据的手臂,下了台阶,才顺势挣开卫子夫的手,道,“以为朕看不出来?”

    刘据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凑近了刘彻几分,小声言道,“倒不是怜惜奴婢,而是儿子真希望他们多几次这样的疏忽,多给我些尽孝的机会。”

    刘彻觉得心中暖暖的,往刘据那边多分过去几分力气,“朕......朕的重孙是不是该娶妻了?等你姑姑丧礼结束,朕来挑人吧,你姑姑也会为你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