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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说书先生弃了本行和别人聊天喝茶去了,但倒也无人敢上去打扰,本该清静的茶楼里依旧热闹十分,有种西北特有的豪迈劲。而这之中的张月初和王雪唱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杯中的川青已经见底,王雪唱便吩咐小二上来沏茶,丝毫没有厌烦之意。

两人交谈中,张月初也不再隐瞒,把自己所经历与所知尽数告诉了王雪唱,王雪唱看张月初言语之真诚,便也丝毫不隐瞒地将关于自己的所见所闻所经分享给张月初。不过好在张月初入世不深,对乌程王家也没什么概念,倒显得也淡定。

虽然对江湖之事张月初并无太大的兴趣,练武的初衷也只是为了报仇,和那些仰慕高手大侠潇洒江湖的江湖人士不同。不过毕竟下了决心习武,多问问武道一事对自己绝无还害处。

两人交谈着聊到了玉门关中的江湖人士,王雪唱便说起了玉门关的两大巨擎:雷明雷班头和屠夫郑彪。

茶还未到,王雪唱不知是说书人本性爆发还是跟张月初太情投意合,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雷班头本是荆州人,生于武学世家,不到三十便跨入一品,当真称得上天纵奇才。”

要知道区区二品小宗师便能在小都小郡内开宗立派成为开山鼻祖。像沙马帮的李安能有今天,其实真正仰仗的只是对他忠心不二的樊黎而已。而一品境宗师除了三教中人,那江湖散人可真是凤毛麟角,神出鬼没。而且作为一品高手更是各大势力甚至朝廷争夺的对象,被当作菩萨敬奉,而这类人大多深居幕后,常人很难见到。天下之大,要寻得一名一品高手又何止是大海捞针。

“雷班头这人刚正不阿,若是做官,确实乃百姓之福。但庙堂之上,尔虞我诈何其之多,当初雷班头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哪懂什么人情世故,于是便得罪了当地一位老爷。那老爷当时看上一穷苦人家的女儿,便起了纳妾的念头。谁知那姑娘家与一名即将上京赶考的书生好上了,两情相悦,誓死不从。乱世初平,这等乌烟瘴气的狗屁事并不少见,于是便有了一家四口灭门的惨案,那名书生倒是幸运没被波及。”

“这事隐秘,本该就如此消失于历史的尘埃之中,谁知后来一名作案的家奴喝醉酒后无意将此事说了出来,恰巧雷班头正在旁边喝酒,听完便将此人拿下,了解完案情后,雷班头找到了那老爷,想要他给个说法。那老爷京中有背景,也不惧,表面上点头哈腰说会给说法,暗地里修书一封送去了京城许家。许家家主乃是许元方许太师,许太师何人?刮过地皮,当过宰相,还骂过陈希文和范长天,乃是庙堂上有数的实权派之一。当年建国,许家富可敌国,支援的粮草钱币不可计数,于国于天下都是有过大恩的。虽然雷班头生于武学世家,但雷家于庙堂中毫无声音,终究只是个绿林江湖世家罢了,怎么可能斗得过许家?于是雷班头便被调到这偏远的西北,在雁门关做一名小小的班头。”

张月初听罢,点点头,表示对雷班头的同情。随后便联想到自家遭遇,心中顿时愤慨不已,微微握紧拳头。

店小二端着茶壶,小心翼翼给面前两位公子哥沏满飘香四溢茶水,便又转身离去。王雪唱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张月初喝茶。

张月初拿起茶杯小饮一口后说道:“这么听来,雷班头可惜了,本该可以有一番作为的,可在这种西北地区怕是永无出路了。”

王雪唱摇了摇头回道:“是了,可惜了。”王雪唱言语中也流露出惋惜,或许更深的地方还有一丝不满。

对好人,世道本不该是这样。

不过一刹间,王雪唱又已是满面温笑,他又恢复了说书人的本性,继续说道:“除了雷班头外,雁门关内还有一个外号“镇关西”的郑彪。此人倒是恶名昭著,据说年轻时也是游侠一名,后来江湖上出了事,遭到了官府追捕,不知怎么流落到此地,开了一家包子铺,对此官府反倒是不再过问,这也是成了一件怪事。”

张月初转动眼珠回想起昨日场景,心说那“镇关西”应该便是昨日那包子铺的老板了。于是他便开口问道:“王大哥所说的包子铺是不是在西街街角?”

这次反倒是王雪唱诧异了:“正是了,不知道李兄弟是如何知道的。”

张月初便解释:“我昨日路过西街街角,看到一名骨瘦嶙峋的小乞丐正望着那包子铺,我心想这小乞丐可能几日没吃东西饿了,我便上前去买了两个大肉包送给了他,反正两个肉包也值不了几个钱。”

听完缘由,王雪唱长舒一口气笑道:“没想到李兄弟也是心地善良之人,不过还好你昨日自己没吃那肉包。”

张月初好奇道:“为何?”

王雪唱说道:“因为那肉包馅不是猪肉牛肉羊肉,却是那人肉!”

张月初吃了一惊:“人……人肉?”

王雪唱便讲郑彪的恶迹斑斑全部叙述了一遍,在听到郑彪捕杀落单的乞丐,将人肉做成包子后,张月初更是脸色惨白,一想到昨天自己差点吃了那人肉包子,胃中翻腾不已,一股恶心冲上喉咙。

短暂地缓解了恶心的感觉后,张月初突然想到:郑彪以捕杀乞丐为业,那昨天自己碰到的小乞丐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一想到那可怜的小乞丐被那手段残忍的郑彪盯上,虐杀后做成人肉包子,张月初不禁打了个寒蝉。

乱世人命不如狗,张月初是天下通缉之人,本该独善其身,这类事情不应该去管,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之中,产生了一个救下小乞丐的念头。

就当此时,一群衣着暴露的壮汉走进了酒楼,刷刷刷地坐在了两人隔壁的桌子。几个人叫了壶茶后便有说有笑地议论了起来。

“郑屠子今天没开包子铺。”一个独眼的大汉说道。

“怕是又去捕肉猪咯。”一个牙尖嘴利的壮汉尖声道。

“不知道雷明今天什么反应……”

几人聊着天,对他们而言内容再寻常不过。突然张月初站了起来,转向几位大汉问道:“几位大哥好,小弟有事相求,不知道几位大哥嘴中的郑彪往哪边去了?”

张月初的行为倒是让几个大汉愣一下,那个带头的独眼大汉率先反应过来:“郑彪啊?好像往城东边去了。不知道兄弟找他是有仇还是有旧?”

张月初拱了拱手:“在下与他有些私事。”说完拿起桌上的愚公便喊:“小二结账!另外这桌几位大哥的茶钱一并算了!”

听到这素不相识的少年要帮兄弟几个结账,平白无故少了笔茶钱,那独眼大汉心中甚是欢喜,便开口关心道:“若是有仇,那小兄弟请当心了,那郑彪不是好善之徒。”

张月初回道:“多谢大哥,在下铭记于心。”说完便准备向茶楼门口走去。

突然一只手猛地拉住了张月初,张月初回头一看,却是那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王雪唱。

王雪唱望着张月初,开口道:“李兄弟。”

张月初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王大哥……”

王雪唱回答开门见山:“既然李兄弟你侠字当头,那我便陪你一道去。”

张月初嘴巴有点苦涩:“可王大哥你……”张月初本来想说自己过去是想救下那个可怜的小乞丐,说不定得跟郑彪刀剑相向,王雪唱一介儒生,一道过去,真动起手来必然会收到波及,万一出了事,自己必然后悔余生。但是看到王雪唱那坚定的眼神,张月初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那好,谢谢王大哥了。”

王雪唱也是不拖延,背起书箱便往外头走去:“快走,小乞丐性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