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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有南北之分,不仅是地域环境,生活习性上也有较大的区别。例如明显的茶酒,南方历来善品茶,特别是到了东南方,江南道上饮茶俨然成了家家户户的习惯。

而北方好饮酒,更有北方人称:“遇事不决,先上酒。”虽然这显然是夸大之词,但未必没有道理,且北方人喜好俯身而饮,形态如牛,又云曰牛饮,对南方人品茶饮酒时的小啜最为不屑。

但南方人毫不在意,对于甚无雅观的牛饮也是嗤之以鼻,暗地里阴阳怪气扯两句北蛮子也是常有的事,毕竟天下间几乎所有的能人雅士推崇的均为酌酒。

虽说饮酒方式习惯不同,可好歹都会饮酒,而谈起茶就大相径庭了。

茶起于蜀地,兴于江南,却珍于西北。

在西北喝上一壶好茶,委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特别是土地相对贫瘠的凉州道以及更西北的关外,雨水和土壤都不太适合种茶树,使得好茶在西北显得十分稀少。

而凉州道上几乎所有的茶叶都来自于蜀地,最常见的乃是蜀地的边茶,价格平常百姓也喝得起。而稍微名贵的,如蜀地益州的蒙顶甘露,青城雪芽,竹叶青;雍州的紫阳毛尖,午子仙毫等都是官宦士族才喝的名贵茶叶。平常百姓想要品尝,少说得花掉普通边茶的几倍价钱不说,还得找到一家一等一的好茶楼才行。

例如玉门关的飘香楼。

眼下飘香楼里坐着喝茶的人不少,而人一多,讲故事的说书人便少不了了。

毕竟朝坐有馀兴。

这次的说书人倒不是往常的绿林好汉或者江湖神棍。只见一名穿着白净,背着书箱的儒生坐在一张茶桌上讲述最近江湖发生的奇闻趣事,而周围围了不少的江湖人士,不过大多都听得津津有味。

儒生年纪轻轻,但说起异闻来十分流畅,且得心应手。丝毫没有因为周围大片的人而怯场。

不远处一名少年人独自品茶,桌上则放置着一把有着雕花刀鞘的刀。

这正在品尝一壶川青的少年人便是张月初了。

而张月初在喝茶的同时也在仔细地听着说书人口中的奇闻轶事,他本身对这类事情倒不是非常感兴趣,只是想打听一下父亲和弟弟的消息罢了。

衣着白净的后生倒没向周围投于太多的注意,专心致志地讲述着:“今年的武评榜上月刚刚出炉,前十之人与近几年毫无变化。前三甲依旧由周侗周宗师,人称“一剑入魂”的三州近,以及佛帅方七佛霸占。其他人最近倒是没有特别的事情传出,周侗于卧虎山中深居简出;方七佛在朝廷之上也没事迹传出;不过听说三州近不久前收了个徒弟。不过他向来神龙不见尾,与世无争,所以具体如何,倒也没人知道。”

儒生闭上眼,抿了口飘香的茶。

“不过前二十变动就稍微有些大了。原武评十四的陆机山这次直接被划去,导致后面直至原武评十八全部往前升了一个位置。”

张月初紧紧握住了手中的茶杯。

而不远处的儒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朝着张月初望去,两人眼神相交。结果这一举动使得所有听书人全朝张月初望去,但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时间也不知道儒生在看什么,便问儒生为什么转头。

儒生笑着向众人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不过新填补武评十八的是名叫齐剑凡的剑修,是位初出茅庐的新人。说来有趣,在他上榜之前从未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号,也不知其何门何派,使得江湖上提供他的信息少之又少,有点神似当年的三州近。另外,灵山陟岵寺来了个辈分大年纪小的小和尚,来历也非常神秘。”

儒生将茶杯放好,示意大家今日的江湖趣事已了,可以各自离开了。有人没听过瘾,缠着儒生继续说,儒生没有生气,笑了一下之后便说道:“江湖上的趣事已经讲完了,既然有兄台没有过瘾,我便讲讲庙堂之上的。”

于是便有前脚跨出正准备离开的男子,立刻转身坐了回来。众人再次围着儒生坐好。

“庙堂之上,齐王张云平谋反天下皆知了。而张云平本人于云霞一役后连同其旧部心腹不知所踪,有人称其已在战斗中阵亡。”

张月初再次握紧茶杯,但这次儒生并未回头,只是嘴角轻微上扬。

“但无人发现其尸首,真实与否无法证实。张云平的两子也同样不知所踪,有人称张云平长子张月初被陆机山带往西北凉州,次子张春秋被范缘带往东南,所以有人推测此次陆机山从武评榜除名,与此事必有重大关系。而陆机山本人,基本是死了。”

众人听罢,都开始感叹张云平的有始无终和世态炎凉。为皇帝打下了天下,结果好端端的异姓王不做,谋反被揭发后一夜之间成了罪人,人生的大起大落果然让人无法推测。

“此外,原太子如今依旧不知所踪。太子的失踪使得一些遵循立长不立幼的老家伙辞官退隐,也有部分的官员对朝廷和如今圣上大失所望而同样辞官,所以如今庙堂之上也是一片鱼龙混杂,不再像一统之时的百家争鸣、万花齐放。最后一提,再过不久便是青云剑宗宗主韩云韩大侠与秦溪剑池池主游浩然长女游游大婚的日子,婚宴摆在青云山下。韩大侠当年可是少年大会的魁首,江湖上有名之士都会前去参加,想必定是一场武林盛会。有兴趣的兄弟可以去前去观望观望。”

说完儒生便起身,满脸歉意地向各位拱了拱手。大家虽然没过瘾,但也不好死缠着人家,同样向儒生拱了拱手,便一哄而散了。

而儒生并未就此离开,起身迈了几步,站在了张月初的旁边,笑道:“闻上去像川青,不介意兄弟讨一杯喝吧?”

张月初望见儒生如此不怕生,先是一愣,好在他也是大气之人,便邀请儒生坐下来,吩咐小二沏一杯川青给他。

儒生笑着接过茶杯,先是放在鼻下闻了闻,轻轻一抿,之后放下茶杯笑道:“川青的茶叶乃以日光曝晒进行乾燥,品质虽然不如炒青及烘青,但在西北的凉州还是称得上好茶的。忘记自我介绍,在下王雪唱,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儒学中虽无讲述学儒者与江湖莽人见面时的行礼,但作为儒生这种近乎莽夫般的言语行为其实非常不妥,特别是到了儒学发展到了顶峰的江南道,各种礼仪应对相当复杂讲究,人与人见面少不得立正作揖,温言温语。这种儒雅的气息早已贯穿江南道,若此处不是凉州而是江南,估计儒生这番言语少不得引来斥责和白眼。

而要是被新任礼部尚书赵玉瑾听到了,甚至得判罪入狱。

虽然儒生张口那懂天懂地的语气相当欠揍,不过性子相对和善的张月初毫不在意更谈不上不快。

张月初抱拳:“李徽之。”

李徽之便是李牧之已故之子,虽说借用已故者之名,从各方面讲都不太吉利。而当今天下对张姓都极其敏感,所以张月初或张凡这两个名字便不能再用了,当初是李牧之提出用这个名字的,不过他的理由很简单。

只是想占张月初便宜而已。

儒生低着头,目光锁定在杯中的茶水道:“徽,善也。李徽之,是个好名字。”

“王兄谬赞。”张月初笑道:“不过听王兄所言,好像对茶道颇有研究?。”

名叫王雪唱的儒生便也笑道:“王某没别的嗜好,就喜欢品茶。李兄若有兴趣,小生倒是可以分享,不过李兄别嫌小生唠叨便是。”

张月初挥挥手道:“怎会!在下想听还来不及呢,便有劳王兄了。”

王雪唱便缓缓讲道:“先说起源,关于茶的起源,古书上曾记载: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蒂如丁香,根如胡桃。所以近乎所有人都认为蜀地是茶的起源地。而且最早茶叶并非用来解渴饮用,而是作为药的一种用来治病的。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朝代发展,茶才成了著名的保健饮品。”

“不过想泡一壶好茶,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茶叶的色香味外,水质的讲究也很有关系。以水性区分,山水处上,江水居中,井水向下。而这三种水又各有讲究处,如山水,江水应择石泉漫流之水,瀑涌湍漱者水劳而硬,则勿用之。所以说到了山水江水,甚至连井水都异常稀少的西北,能喝到一壶好茶何其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