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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八重来到这里没多久就听说了妓夫太郎的大名,住在街尾的怪物。

    那时候她以为得是什么样的怪人才会拥有这种名号,结果在一次放松的时候,见到平时和善亲切的邻里邻居一边说着尖锐刺耳的话,一边捡起脚边的石子扔向不远处的一个孩子。

    原来他就是住在街尾的怪物吗?可看上去,也没有很奇怪吧。

    就是一个灰头土脸又有点瘦弱的男孩罢了。

    那为什么会被成为怪物呢?有什么让人嫌弃的怪癖?八重这么猜着,从房间里找到了一个不太起眼的东西,瞄准。

    “呀啊啊!谁啊!谁这么缺德朝人脑袋扔东西!”

    八重装作被声音吸引过来的样子,趴在窗口往下看,果然被女人吸引了注意力的人们没再管那个抱头鼠窜的男孩,男孩也只是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就扭头跑开了。

    【跑的到还挺快。】

    努力掩饰脸上的笑意,假意关心了两句,就得到那个女人没事的回答,当然也没错过对方转过身后脱口而出的脏话。

    是被发现了?估计是的,就算她扔的东西再不起眼,在这里都不算常见的玩意,唔,大意了。

    八重用衣袖挡住自己没忍住的坏笑,没有一丝被抓包的羞愧。

    不过还没得意多久就被老板娘拎回去练习无聊的棋艺,八重对这种需要思考的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一局棋下的稀巴烂,被骂了好一顿。

    后面的日子倒没有那么巧再碰到那个小可怜虫,不过关于他的事还是会被人们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一幅幅丑陋的嘴脸和尖锐的笑声,让八重感到厌恶。

    这大概就是八重不喜欢这里的原因,不只是因为环境,周围人看似对她很友好,但阿谀奉承的迹象太浓厚,让她很不舒服。

    至于为什么会讨好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八重也不是很明白,也许是因为她将来会成为花魁?

    毕竟花魁可是她们这群游女这辈子都高攀不起的身份。

    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明明自己就身处吉原的最底层,是别人瞧不起的对象,却不去反抗那些高他们一等的人,而是一边讨好他们,一边通过取笑霸凌其他更弱势的人来平衡她们自卑又自负的内心。

    这大概就是人的劣根性吧。

    包括她也一样。

    6

    人们一直怪物怪物的叫着,让八重都下意识将怪物带入了男孩的名字。

    八重也不是没有问过别人,但得到的回复统一都是:“啊?那家伙的名字啊,估计没有吧,谁知道呢。”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

    唔,他自己还是在乎的吧。

    明明前面道谢的时候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也小的如蚊虫一般,念那个有些奇怪的名字时却格外的铿锵有力。

    当男孩昂着头,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她的时候,八重这才注意到他的瞳色,金灿灿的,好像在哪见过……

    啊,印象里哥哥好像也是这样的颜色,不过哥哥的要比他的颜色要深一些,也更漂亮。

    “妓夫太郎。”

    实在想不出来这样的名字会有什么含义,或许根本就没有,就是他母亲随口取的名字。

    男孩在她面前总是拘谨的,飘忽不定的眼神,僵硬的身体,还有各种不自在的小动作都没逃过八重的眼睛,是因为怕生吧,毕竟他的邻居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会在和人相处的时候表现的很不自然。

    所以八重没有多聊,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八重总喜欢在老板娘不在的日子里偷溜出来散心,一直到双腿微微发酸,双脚被鞋子磨得有些痛才想着回去。

    其实这里的风景并不好,罗生门,总让八重想起过去婆婆和她说罗生门是通往地狱的一道门,这么看也没错,荒凉可怜的样子对比吉原其他繁盛的地方,像极了地狱。

    可即便如此,八重也不喜欢一直待在房间里,她更喜欢跑到街上呼吸新鲜空气,哪怕这里面夹杂着廉价香料和酒精混杂在一起的糟糕气味。

    今天的她已经出来的够久了,估计出远门的老板娘也已经归来,正揪着她的秃的耳朵破口大骂,想来那个女孩也是可怜,被派来服侍她这样任性的人。

    果不其然,欢迎她的小姑娘眼睛红红的,脸颊也有些肿,想保持微笑却又因为扯到脸上的伤口笑得很难看。

    被盯得久了,秃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用脸侧的头发挡住了脸上的伤口:“别呃……妈妈正在等您。”

    走回房间的路上八重熟练的梳理着自己的仪容仪表,然后长舒一口气,露出标准的微笑打开门。

    果不其然,老板娘正端坐在桌边等她。

    转身关门的时候八重冲秃吐了吐舌头,然后重新面露笑容缓步到老板娘身边跪坐下来,恭敬道:“妈妈。”

    老板娘微微抬眼,放下手中的茶杯,询问道:“八重,你又去哪里了?”

    “只是周边逛了逛,妈妈。”

    “这样啊。”老板娘没有反驳,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随意的询问了一下她最近学的东西怎么样,八重一一告知,最后老板娘满意的点点头,声音也比刚才温和了些:“最近没事就不要出门乱跑了,过些日子带你出去见个人。”

    “是,知道了妈妈。”八重微微弯腰,后又起身把人送出了房间这才松了口气,秃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也跟着退了出去。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要去见谁,无外乎就是荏须屋的老板,商量她能卖出个什么价格的事吧。

    不过她以为这件事怎么还要在等个一两年的,毕竟她已经有意在减慢学习的进度了,结果已经在找下家了吗?

    这比八重预料的要早了很多,不过也没关系,只是匆忙了些,倒也不至于准备不充分。

    这件事没有给八重的生活带来什么不同,硬要说的话,就是她抓学习抓得更紧了,可能是希望到时候能坐地起价吧。

    八重趴在窗口,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乌云也压得很低,看样子不久后将会是个坏天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