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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花溪上的亭子里,摆着一青绿竹案,上设金樽美酒,玉盘珍馐。围着亭子的美人靠上,正坐着三个文质闺秀。

    中一女子着红白金枝瑞鹤纹云缎薄衫,鹅蛋脸新月眉,神采飞扬,让人见之忘俗,正是武将家出身的曹清扬。

    此刻她正唇边含着笑,摆弄着手中的梨花形花鸟高足杯。

    “你也该考虑考虑自个儿亲事了,及笄过了这许久,上你家提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怎却还不定亲?”

    说话的人一袭镂金簇百花纹樱粉褙子,内着月华芍药纹抹胸,撒花洋褶裙。面若银盆,腮凝新荔,活泼可亲。是为当今右相家的王若蔚。

    清回今个儿着一身鹅黄色瑞鹤纹样云衫,单手支着腮,正淡淡望向远方。

    一只白皙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都不说话?”

    清回把目光转向若蔚,“这一话题你已持续了一炷香,还不想喝口茶么?”

    若蔚鼓了鼓腮,剜了她一眼,寻思一瞬,竟还真拿起了身前一杯茶。

    清扬笑得明快,也终于开口了:“我的亲事,若遇不到合适的郎君,我绝不随意答应!”

    清回点点头,“是为此理!”

    “说是这样说,可咱们身在京都,每日被拘在这闺阁中,到哪去识得好儿郎去?又不是谁都有阿回的好机会的。”

    清回抿嘴一笑,拿着团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眸。

    若蔚还在滔滔不绝:“就说我这场婚事,那林子美虽则文采精华,可我二人从未说过几句话。不过是家世相配罢了,哪知今后会否和睦呢。”

    清回认真望向若蔚,一年不见,若蔚多生了许多感悟嘛。遥记送别当日,她还在感慨那林子美名声在外,想要见见这位郎君呢。

    清扬也问出疑惑,“你怎么了?脑子里多了一根弦?”

    若蔚嘿嘿一笑,“当然了,面貌还是很重要的。”

    几个姑娘正说着话,忽有一小厮匆匆而至。

    家中怎有小厮如此莽撞。清回皱起眉头,刚准备训斥两句,却冷不丁见到那小厮身后跟着一人。这人她还认识,正是若蔚府上的二等丫鬟。

    她在原处愣了一愣,若蔚已是惊得立起身来。

    “出了何事?”

    那丫鬟匆匆福了福身子,声中发急,“回三姑娘的话,老太爷他……太后娘娘命他……”

    若蔚心中发急,连声催促,“你倒是快讲!”

    那丫鬟吓得伏到地上,终完整把话讲清:“老太爷他被贬出京了。”

    清回眉头一皱,见若蔚已惊地跌回环亭椅上。她心中亦十分惊诧,继续朝那丫鬟问道:

    “倒是因何被贬?”

    “回姑娘的话,是因宫中玉清昭应宫失火,太后娘娘疑是权臣失德,将老太爷给……贬去了那青州。”

    若蔚泫然若泣:“我祖父年事已高,我真怕……”

    清回紧忙握住若蔚的手,“往好了想,青州还不算偏远。”

    清扬也连声宽慰:“对,你看阿回虽随晏伯伯去应天府,不过一年也便归京了。”

    清回连连点点头。

    若蔚此时已恢复了些平静,她重站起身,对着另两个姑娘道:“我要随祖父出京。”

    清回与清扬对视一眼,皆不赞同:“你已定了亲,此时合该留在京中待嫁。”

    若蔚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家中两个姐姐都已出嫁,父亲又在京中任职,我若不去,也没谁能陪祖父去了。祖父平时最宠爱我,我定要陪着他的。”

    清回微一叹气,攥紧了若蔚的手。

    -

    两个姑娘已离开了许久,丫鬟婆子都已将亭中一应用具收走,清回还蹙着眉头,坐在原地。

    桂儿将清回给扶了起来,拽回前院中,“姑娘可当心受了风寒。”

    清回摇头叹了口气,“人有悲欢离合。”

    自己与若蔚,就像是那南来飞燕北归鸿,不过才相逢一瞬,便又要各自西东。待到自己嫁与了傅子皋,又要去向哪里?

    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

    “我不想太早出嫁了。”清回突然向桂儿道。

    桂儿点点头,“别说是姑娘舍不得主君了,我亦是舍不得这府中的一草一木。”

    *

    日子就流水般的过。不几日,若蔚就随祖父去了青州,傅子皋也被朝廷授将作监承,出知河南府长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