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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清回在这初月楼中定的包间也颇有讲究。

    里间有一大黑漆檀木方桌,可容十人之众。外间以屏风隔断,原是歌姬们弹琴唱曲儿,佐酒之处。如今立着善元及清回从家中带出的其他三个侍卫。

    里间中,清回与灵忆各带着贴身丫鬟,正坐在一处小声讲话。

    “怎么会?”灵忆执着清回的手,低声惊呼,“就算是她,她能从何处得知呢?”

    清回摇了摇头,“这我还不知,但与那孙姨娘有亲缘的,却实实在在是她余家人。”

    灵忆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总之是与不是,一会儿我们试试便知了。”

    此时亦婉还没到。原是清回约灵忆在巳时,约亦婉在午时,特留出些时辰先与灵忆讲话。

    两个姑娘一时话毕,都先喝了口汤饮暖了暖胃。如今年关将近,已是十分寒冷。

    “你自小长在京城,更是耐不惯应天府这寒凉天气了。”灵忆对清回言道。

    清回闻言,手中的小手炉又握得更紧了些。

    -

    外头传来走路声,想来便是亦婉至了。清回与灵忆对了个眼神,随即双双转过头去。

    果见亦婉素手掀开门帘子,携着寒时走进来了。

    竟真的来了,清回面儿上笑容不变,心中想到。若真是做了亏心事,远远躲开还来不及,又怎会来殷勤赴宴。不过为时尚早,此刻也还不至于证明什么。

    “灵忆也在啊,”亦婉笑着开口了,“不知清回把我二人约来这初月楼,是有何贵干呐?”语气俏皮,像是还在玩笑。

    清回递给亦婉一个白釉刻梅花纹汤碗,笑看着她道:“为请你喝这楼里新出的暗香汤,你信是不信?”

    亦婉接过,轻吹了吹上面飘着的梅花瓣,饮一小口,赞叹了句:“这暗香汤确比我从前饮过的味道更佳。”

    将汤碗放回桌上,亦婉又继续言道:“听闻做此汤是要在梅花将开之时,于清旦摘取半开花蕊连蒂,加入各定量木香、檀香、甘草一道熏炙,再用厚纸数重封存,至于阴凉处一年。步骤繁琐,且全程不可用手沾污。待到第二年饮用之时,取来用滚汤一泡,就如新开放的梅花一般,栩栩如生了。”仍旧说笑如常。

    灵忆笑着点头,还悄悄与清回对视一眼。

    这已是二番试于她——

    一来若是亦婉心中有愧,如何能不疑这是场鸿门宴,即使照常赴约也不该只带一个贴身丫鬟;二来她见亦婉全程面色如常,言语中毫无芥蒂,看着似乎也不像做了亏心事。

    若不是亦婉持心中正,那便只能是……她过于善伪装。

    听过亦婉的话,清回便也跟着饮了一口暗香汤,“没成想你竟精于此道。”

    “对了,亦婉,”清回复又看向亦婉,偶然想起一般道了句:“前几日家中来封信,我才始知你家原与我家有亲。怎却从未听你提过?”仔细观察亦婉神色。

    只见亦婉先是一惊,微微张大双眼。复又一喜,笑着问道:“我也不知,竟还有这般缘分,不知是有何亲缘?”

    清回反去问她:“你竟从来不知吗?”

    “是啊,”亦婉也觉有些奇怪,“若是余家的亲戚我应早有听闻,难不成是我伯母那头的亲戚?”

    看亦婉这般模样,竟像是真的丝毫不知……

    那孙姨娘远在汴京城,路途遥遥,一来一回问话不便。又兼晏父已不再信任于她,故只先就着清回给出的三人名单查了一番。末了查到余府,发现亦婉伯母楚氏与那孙姨娘有亲。

    清回也陷入了沉思。莫非此事不是亦婉说与她伯母听的……可都是一个府中人,似乎也不能完完全全与亦婉脱了干系……

    这里一时已走不通,或许该转去探问亦婉知与不知自己和傅子皋之间事了……

    “怎么了?”见清回与灵忆半晌不言语,亦婉察觉有异。

    清回双唇翕动,正想再问些什么,突然外间传来一声“姑娘”,是善元在叫她。

    清回递给桂儿一个眼神,着她去询问。

    一时屋中三个姑娘都不言语,各自都思量着……

    待桂儿转过屏风,回到里间中,先对三个姑娘行了一礼,便行至清回身侧,耳语了一番……

    竟是这样……电光火石之间,清回福至心灵,生出一个想法来。于是她将一只手闲闲搭在桌上,道了句:

    “那便叫善元押人进来吧。”

    亦婉惊讶地皱了皱眉,又转头去望屏风那头。见到善元所押何人时,她又是一惊。这是个熟面孔,她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常常跟在她堂姐身旁的随从。

    “连植?”亦婉诧异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