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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花园中,清回从书案上找出一张红笺。那上头蝇头小字邀她正月十八过去添妆,正是前几日亦婉递来的帖子。

    她心情复杂地将信笺折上又打开,看了一遍又一遍。

    父亲说,余家与那孙姨娘有远亲,这些年一直没曾断了书信往来。查到这里,似乎便能盖棺定论了……

    可仔细思量,亦婉并无处得知自己与傅子皋之事。白云寺那日,她亦曾吩咐善元仔细留心着。善元武功不低,断不可能周围有人窥视而未发觉半分。

    会否另有隐情……煮粥赈灾之时,亦婉劳心劳力的模样还近在眼前。她不信种种行径都是装出来的,却也不想不明不白地被蒙蔽欺瞒……

    如若真的是另有隐情,那她必要将真正陷害之人找出来;可如若真的是亦婉背叛,她也不打算轻轻放下。

    清回坐在窗边细细回忆从前相处细节,才猛然发现,亦婉话少且思虑重,自己与她相处这许多时间,好似也从未真正看清过她。

    也正因如此,几个姑娘中唯有亦婉,清回疏于关心……

    亦婉……真的会是你吗……

    “咦,”桂儿突然一声惊诧,“姑娘,这根簪子我怎么没见你戴过?”

    “哪只?”清回心中奇怪,把手覆到发上寻着。倏忽在发髻后端感受到不同触感,取下来拿在眼前,愣了一愣。

    不只是桂儿不识,就连她自己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根发簪。

    一根金松竹桂花簪,簪首以金累丝作桂花,另一侧还有一镶红宝石珠花。簪挺半圆,挺身镂空,纤细玲珑,精致好看极了。

    一见到桂花,清回心中便知是何人所为了。

    将发簪拿在手中细细摆弄,丝丝暖意盈在心中,面儿上也终露出了笑。这人……竟还挺会逗姑娘家开心的……

    却不知他是何时将这簪子戴到自己鬓上的……她怎么浑然未觉?清回在心中回忆起来……难不成是路过他往凳子那头去的时候……那可真够轻巧的……

    免不了又是一阵开心,清回含着笑,将那簪子里里外外看了好一会儿。复起身去寻了个红里子细长盒来,以帕子包裹,将发簪缓缓置了进去。

    桂儿促狭地笑她:“一见姑娘的笑,我便也知这簪子是何来历了。”

    清回故作恼怒地飞了桂儿一眼,喜滋滋地将盒子收到了带锁的柜子中。那柜子可是清回的小金库,装的都是她收揽的好玩意儿。

    将钥匙抛给桂儿,清回才又回神儿来想与亦婉之事。她动身写了两个帖子,又吩咐小丫鬟从外头叫来了善元。

    “你明日去将我把这两个帖子分递到曹府与余府去……”

    *

    余府的西厢房中,亦婉正裹着厚厚的披风,坐在屋中刺绣。不日便要出嫁,一应喜服喜帕,许多都需得她亲手绣好。

    正是上晌,西边的厢房背着太阳,屋内黯淡无光。她吩咐贴身丫鬟寒时:“去将蜡烛燃上。”

    寒时立在原地犹豫片刻,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张开又合上。最后还是“欸”了一声,去点燃烛火。

    屋内终于有了光亮,亦婉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正想要再换上一跟丝线时,便听到了屋外传来的刺耳声音。

    “青天白日的,掌什么灯?还嫌不够费蜡烛吗?”

    亦婉自顾继续手中动作,连头也不抬起来。此般场景,她早已见惯不惯。

    “没听见我讲话么?”说话人破门而入,“你看看谁家妹妹对着堂姐爱理不理,如你这般不敬的?”

    亦婉叹了口气,终于把眼神儿落在了来人身上。此人正是亦婉堂姐余淑婉,她大伯伯母的唯一女儿。

    “你盯着我看什么看,还不赶快绣花。”

    刚不还叫自己去理睬她吗?又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自相矛盾。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姑娘,怎么就被祖母给惯成了这副模样。

    一想到那偏心眼的祖母,亦婉忍不住牵动嘴角,冷笑了一下。

    这细微表情变换,自然没被余淑婉给忽视掉。她还以为亦婉是在冲她冷笑,登时被激怒,仿若炮仗连发般说了一大串子话:

    “你那是什么表情?在我父母面前你便人畜无害装成个乖侄女,在我面前便原形毕露了是不是?要是被我母亲知道你私下是这幅模样,看她还当不当着我面夸赞你?那陈绥文本该是我良配,却被你耍的狐媚手段给勾去,竟与你订成了婚。”

    歇了口气,清清嗓子,又叉腰继续:“你吃喝用银都出自我家,竟还学人家晏府、韦府小姐去施粥,可真真是打肿脸来充胖子。如今要出嫁了,还大白日里掌灯,费着我家烛火,你也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