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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岫缺考,这对容行止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

    他生气又委屈。

    他尽量模仿她的笔迹答的试卷,就连名字也写的是她的。

    可她没来。

    他们说好小学也要做同桌的,云岫食言了。

    容行止像头小蛮牛,气乎乎地往楼下冲,想去找云岫。

    若是时间来得及,兴许能补考也不一定,容行止想。

    可等跑到学校门口,看着面前陌生的马路和陪考的家长,他突然想起自己把试卷给带了出来。

    他赶忙往身上摸,才发现试卷不见了。

    也不知道掉在哪。

    试卷上写的还是云岫的名字……

    他也变成了缺考的人。

    八月天气炎热,热风拂面,带来聒噪的蝉鸣。

    容行止站在向阳小学的大铁门前,直面阳光的烘烤,也直面家长们的眼光。

    看着他们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容行止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他妈妈总说他们家和别人不一样,他要比所有小朋友都乖、都听话、都聪明,才会让人喜欢。

    可他犯错了,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容行止手足无措,进退两难。

    继续往前,还是回头?

    脚下的大门,像是人生的交叉口。

    容行止急红了眼。

    他往前走了一步,又退回来往学校里面走,可才迈了两步,又转身……

    夏日酷暑,烈日灼灼。

    小男孩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校门口兜兜转转的转着圈,把焦躁无措都写在脸上,额头上都是汗,看得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揪心。

    有人想上前询问,却又怕吓到小孩。

    保安大叔也看到了,目露诧异。

    在不久前,就在同样的地方,有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到底是不忍心,他推开保安室的大门走了出来,在容行止面前站定,弯下腰温声询问:

    “小朋友,怎么了?是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吗?”

    容行止手揪紧了衣摆,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找不到试卷,也找不到幺幺。

    可他们都不是东西,他们一个是约定,一个是约定好的人。

    漂亮的小孩眼眶红红,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

    保安还想再问,外面突然跑进来两个人,拽住了他的手臂。

    “请问,你有看到一个这个高、头发这么长、穿着淡黄色裙子的小女孩出来吗?”

    女人一边问,一边用手比划着。

    保安被吓了一跳,然后连连点头。

    “有有有。”

    云镇泽揽着妻子,焦急追问:“什么时候?”

    他今天陪考,只是想着考试还有好一会儿,于是去了一趟妻子的学校,想着待会儿和妻子一起过来。

    没想到才离开一会儿,就接到了老师的电话,问他们家女儿为什么没来考试……

    保安仔细想了想,回答:“开考没多久。”

    蒋和玥闻言更加着急,手抓得更紧,“那您有看到她是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保安吃痛的抽出手,往旁边一指。

    蒋和玥顺着保安的手指看去,那是去幼儿园的路。

    再右转,便是回梧桐街的路。

    蒋和玥抬脚就要往左边走,却被云镇泽拦了下来。

    与慌乱的将和玥相比,云镇泽明显要理智得多,他又问了一些细节。

    听保安把知道的说完,云镇泽得出一个关键信息:

    --他女儿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主动走出学校的。

    云镇泽心里一沉,转头想问问容行止,却发现哪还有小男孩的身影。

    刚刚站在这儿一直看着他们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云镇泽一阵头疼。

    现在的小孩,一个比一个会折腾……

    蒋和玥满心都是自己一声不吭就出走的女儿,根本没有看到容行止,怕再等下去会耽误时间,她扯着丈夫就要去找女儿。

    五六岁的小孩,在外面会遇到很多未知的危险。

    更何况,他们家幺幺根本就不认路。

    从家到幼儿园的路幺幺走了一年,也没能记住全部……

    和云岫相反,容行止记忆力非常好。

    他闭着眼睛都能把幼儿园到家的路画出来,哪怕躲在街角不愿长大的小树,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知道云岫不只是缺考,容行止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考试。

    和考试相比,他更担心云岫。

    向阳镇并不大,容行止从小到大几乎去过了小镇的所有地方。

    他知道北边有个柿子岭,南边有条叫望江的河,这两个地方很危险,妈妈和老师们反复叮嘱过不能去。

    知道云叔叔他们会回家找,容行止首先去的就是这两个危险地方。

    汛期将至,望江的水位上涨了不少,岸边间或有人垂钓,容行止沿着长长的望江路一直走到柿子岭,一路走一路喊:

    “幺幺,幺幺……”

    “云岫,云岫……”

    天气太热,他又晒又渴,嗓子喊到嘶哑。

    可没人应他,柿子岭空无一人,只有蝉鸣呕哑。

    幺幺那么小一个,真想躲没人能找到。

    容行止拨开一片草丛,再一次自责自己为什么还这么小。

    要是他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这条路寻找无果,容行止又换了一条,他把云岫有可能会去的地方走了一遍。

    这次,他没有再喊幺幺的名字。

    夏日的长街,迎面而来的陌生人。

    容行止的眼泪终于没能忍住,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砸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找不到好朋友着急,还是为自己未考完的考试而悲伤。

    他一路抽噎着往梧桐街走,一路踩着的都是他和幺幺曾经走过的脚印。

    悲伤愈加浓烈,不可断绝。

    “小阿巳?”

    突然,一声熟悉的、苍老的声音自街口传来,容行止下意识抬起头。

    看到抱着花的老人,他又连忙转过身,抬手胡乱地擦着脸上的眼泪。

    看到这一幕,翁鹤年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