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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柔木处于锦安到悠州必经之路上,城中自然布满悠王眼线。赵靖找上一名姓吴名拙的富商,让他借口招呼远方表亲逛柔木,带他到同乐园。和他一同去的,还有一名老者,姓米名政,乃是悠王最得力的幕僚之一,此次跟着赵靖进京,一路出谋划策,赵靖极为倚重。

    那吴拙早等得急了,见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个糟老头子冲自己走来,也不理会,只是擦了把汗,转个身继续踮着脚张望。突然有人在他身后咳嗽一声,他回头就要骂,赵靖已经压低声音笑道:“是我。”吴拙认得他的声音,松了口气:“将军您怎么这么个打扮?”赵靖笑道:“我不是早吩咐下去,我这次留在柔木的事情不许让任何人知道,我如何能露出真面目?”吴拙一愣,领悟到赵靖如果公开干涉地方政务,确是件授人以口实的事情,忙不迭的点头:“知道了。是小的愚钝。”

    “瞧这一头的汗。”米政走过来亦笑道,吴拙哪敢怠慢,顿足解释道:“先生你有所不知,同乐园出了大事了。”赵靖与米政对视一眼,齐声问道:“怎么了?”“将军和先生去了就知道了。”

    三人匆匆赶往同乐园,远远就瞧见偌大一个园子狼藉一片,花草树木被砍得乱七八糟。赵靖心头一惊,随手拉了一个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人嗨了一声道:“今儿一早,何大人便下令重整同乐园,这不,大人亲自来监工呢?”说着努了努嘴,赵靖顺着看过去,果见何冲笼着袖子立在那里,脸色黑沉沉的。

    赵靖使了个眼色,吴拙走过去攀谈了几句,回来低声回禀:“原来是郡守大人下的命令,大人身体不适,全因这同乐园里鬼怪作祟,为防再起事端,勒令重新修整。”

    赵靖眯着眼,远远看着何冲黑如锅底的脸色,反倒笑了:“这小小佐官也难做。”米政接口笑道:“也不知道马大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是真病呢还是假病。不如这样罢,”他转向吴拙,“你同马大人关系历来甚好,打点一下探病也是应该的。另外,找到那看病的大夫,仔细问清楚了。”

    吴拙既得了命,先行一步告退。赵靖负手对着湖水,若有所思,半晌,才问道:“王爷有没有信儿?”米政微微一笑:“王爷说了,将军既然愿意在这里呆着,就好好休息几天,迟些再回悠州也不妨。”

    碧波万倾,湖面微风吹来,令人心旷神怡。赵靖却无心欣赏,千头万绪在心里,一时梳理不开。柔木城中暗潮汹涌,不由得他不以最坏的打算来揣测整件事情:“难道真有人想杀她?若是皇上的人,只会想带她回去。莫非,是哪位娘娘派出的人?”此念一生,他几乎立刻就要吩咐将驻守在柔木城外的黑羽军调进城内守护迟迟父女,终于狠心压下这个念头,心情愈复杂,边想边转身道:“牵马过来。”方想起自己此刻身份不同,哑然失笑:“回去吧。”

    赵靖回到客栈,刚进屋就有人敲门,赵靖开门一看,只见迟迟立在门外,两汪深潭一般的眸子闪动光彩,立刻知道迟迟必有斩获,将她迎了进来。

    “你爹爹呢?”赵靖问道。迟迟一愣,支吾了两句,显然不愿提起此事。

    赵靖微微一笑,并不深究,反而先将同乐园里的事情说了一遍。迟迟想了想,道:“不妨你先听听我这边的情形罢。”赵靖微笑:“花颜坊的女孩子这么容易就被你套出话来?”迟迟抿嘴:“柔木既有天鬼节,此城中人必定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深信不疑。我略施小计,在手掌上抹了无色的毒药,一擦那银铃就黑了,又用丝线卡住铃舌不出声响,那位姑娘果然被我吓到,以为有鬼魂附在胭脂上。”赵靖莞尔,继续听她将慧儿的言语重述一次。

    “后来我去了刘家。刘家世代为菜农,冬天无菜可种,刘家大哥就出来做杂役,认识了宋湘姑娘,而刘春月还和她结成了好姐妹。”

    “我去的时候,听见刘家大婶一直在哭,不住骂刘大哥道:‘你还呆在家里做什么?妹妹不见了,也不去寻找。难道你心里只记着宋家的丫头,忘了自己的妹妹么?’刘大哥也不分辩,只一味劝刘大婶喝药,莫哭伤了身子。我听他那语气,分明是个孝子,怎么会不听刘大婶的话?”

    “后来我突然想明白了,见刘大哥拿了食物出来,便悄悄的跟着他,果然见他进了树林,绕来绕去,绕到一个山洞,然后进去。我听见里面有女子哭泣之声,潜了进去,却见一个女孩子缩在地上,头也不抬的哭,刘大哥怎么劝她都不肯吃东西。后来她好容易抬起脸,我瞧见她眼神涣散,早已神智不清。你说这是谁?”

    赵靖微笑:“除了那位刘春月姑娘还会有谁?她定是当日受了惊吓,不过好歹还认得路回家,被她哥哥现了,藏在山洞里。”

    “可是我却不明白,她既然回来了,为什么刘大哥还要瞒着大家,甚至自己的娘亲呢?”

    “这个你有所不知。柔木素来有信鬼的习俗,若是谁神智疯癫,迟迟打了个冷战,咬住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