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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西蛮冬天的风,混着热血吹在身上,是这样的冷——秦昀川面无表情地站在发小赵子命对面的山坡上,看着他身后乌压压的一群西蛮士兵,以及站在他身边的西域男子。

    “昀川!放弃抵抗吧,只要你加入阿史那大王子的阵营,他保证不会杀你!”赵子命面带恳求,向前一步,西域男子不耐烦地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大声呵斥道:“瞎说什么东西呢?我可不记得我有承诺过你什么!给我上,要是他不肯就范,杀了便是!”

    “……赵子命,这就是你和我说的盟友吗?”秦昀川捂着心口,从最开始被围堵时的惊愕和愤怒到现在,他已经平静许多了。

    今天大概就是他的死期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腊月二十三。

    秦昀川想着竟然觉得自己无比凄凉,他居然要死在自己的生辰这天吗?

    想来他也才二十一岁,他是真的不甘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师父生前就告诉过他,他总会有不得不认命的这一天的。和其他人比起来,他这一生何其幸运——母亲生他时难产没能活下来,师父却从她肚子里抱了个孩子出来,又一手养他到十四岁,教给他一身武功,好不容易看着他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师父才驾鹤西去。

    对于险些死在襁褓中的他来说,他该知足。

    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挚友的一手策划上,他得在去黄泉路之前问个明白。

    “赵子命,我自认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让你能狠心对我下手的事,你先是用大辰皇帝非明帝个理由引着我和你身后那群西蛮人勾结,现在又想让我做什么?帮他们杀了萧云靳吗?”指缝中涌出止不住的鲜血,不一会儿就染红了脚边的雪地。

    赵子命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秦昀川这一番话,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这样怀疑的话竟然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表情:“你怎么可以这样揣摩我的心思,你明知道我对你……!”他的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可秦昀川却从他眼中看出了不一样的思绪,这样的感情也是他最为厌恶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还和他多说什么?给我上!”西蛮的大王子阿史那图蒙是个急性子,眼看就要拿下这个对自己威胁最大的隐患,他怎么忍得下去?只要除去了秦昀川,大辰的武林盟便群龙无主,到时候他便可以如入无人之境般,悄悄地在大辰内部安插自己的钉子,大辰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只是时间问题。

    若不是萧云靳太过聪明,他又何妨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直到今天才得手?

    赵子命眼睁睁看着数十个士兵朝着秦昀川冲了过去,又被秦昀川皆数打倒在地,正心中松了口气,却在抬头时看见阿史那图蒙举剑朝他刺来,胸口被贯//穿的同时,他只看见了无数箭雨朝着秦昀川飞了过去,只一瞬,便是万箭穿心。

    哪怕那是大辰不可一世的武林盟主秦昀川,在这场箭雨中也死无葬身之地。

    赵子命眼中后悔与悲恸终究定格在了血色之中。

    而秦昀川死前什么都来不及想,若能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定要亲手手刃这群不义之人,可这一切也与他自己不无关系,若是……

    若是真的能重来一次……可惜没有这种事不会发生。

    ……

    耳边隐隐约约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头顶蠕动,还伴随着“咝咝”类似蛇类吐信的声响。

    秦昀川像是被千斤重石压着,浑身动弹不得,几乎是耗尽全身力气才动了动手指。

    ——不对,他不是死了吗?

    这时候难道不该是喝了孟婆汤去投胎吗?莫不是他还没死?

    头顶“咝咝”声越来越近,秦昀川挣扎许久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目之处和他意想之中西蛮的漫天飞雪不同,头顶是深色的木头房梁,房梁上缠着许多形形色色的小瓷瓶子,一只黑金花纹,足有小儿臂粗的圆头大蛇正睁着小眼睛盯着他看,红色信子咝咝响着。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秦昀川一辈子连死都不怕,偏偏怕蛇。儿时被蛇咬了一口,疼得他之后半个月见根绳子都怕,现下看见这么大一只蛇,而且一看就知道这是剧毒蛇类,吓得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翻身,摔到了地上。

    他还来不及痛呼,先看见了自己平滑完整的手臂——这里应该有一道刀伤才对,那是他接任武林盟主之前被人暗杀留下的伤口。

    伤口呢?不,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到底死没死?

    “吱呀——”

    头顶响起门被打开的声音,秦昀川微微偏过头向声音来源看去,先被门外刺眼的阳光闪到了眼睛,再聚神看去时便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身影——这人像是坐在椅子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藏满了疏离和不解。

    “冬青,去把他扶起来。”黑影靠近了些许,可从秦昀川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脚边绣着忍冬花样的月白色布料。

    被叫做“冬青”的高个子少年嗯了一声,过来一把就把他扯了起来,不算客气地把他扔回了原来的地方——那大概是一张床,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秦昀川才看清床边还放着不少盒子,他正想看清楚那些盒子里装着什么,就看见一只头顶长着三根刺的红色大虫子探了个头出来,又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