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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叶嫔满腹牢骚, 将帕子绕在指尖,麻花般拧来拧去,“陛下人到年, 却还这样不知保重, 我看早晚……”

    原本她对敬献帝虽无男女之思,可到底有些孺幕之意, 皇帝斯儒雅,美须长髯, 倒也算得风度翩翩,可是如今那点滤镜都快碎光了。

    而她言外之意也很明显, 皇帝这般沉湎女色,早晚自取其祸,听说前朝就有个昏君因为马上风死掉的呢。

    在她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之前, 何苗赶紧堵上她的嘴,又悄悄问她, “此事你跟皇后提过不曾?”

    “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对人讲?”叶嫔理直气壮道, “再说,也跟我不相干呀!”

    反正她也没孩子,皇帝早死晚死,她的结局都一样, 大不了回去安南, 没准还能找个俏郎君风流快活。万一她走漏消息,回来皇帝追究起来,迁怒于她可怎么好?她可不想陪葬。

    那你跟我说作甚?何苗有点无语。但不管叶嫔有意还是无意透漏, 她既然知道究竟,便不能引而不发。

    婚宴之后,何苗抽了个时间去往椒房殿, 正赶上傅淼前来辞行,她仍旧穿着那身大红喜袍,轮廓娇美,眉眼里洋溢的俱是温柔款段,可见洞房夜还是很和谐的。

    不过听说她要和傅焱一同去往漠北后,何苗就着实有些匪夷所思了,“何不就此定居京城,让大公子在朝找个差事做?”

    到底是自家亲眷,无论皇后或者太子都会乐意帮忙的。

    傅淼轻轻摇头,“男儿志在四方,焱郎自幼勤练武艺,立志以身报国,我不愿他浪费在官场的勾心斗角上。”

    “可是漠北风沙刺骨,还时不时有戎狄人骚扰进犯,倘有个万一……”何苗倒不是存心乌鸦嘴,而是觉得此举纯属不智。可怜无定河边骨,皆是春闺梦里人,傅焱战死不打紧,丢下妹妹不是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

    “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阿焱,也相信自己的运气。爱一个人,不是该竭尽所能地为他好么?”傅淼笑了笑,她固然向往平静的生活,却不愿成为掣肘傅焱事业的绊脚石,只要有他在一旁,她愿意同甘,也乐得共苦。

    何苗觉得恋爱脑真是没治了,换成李天吉出征,她……嗯,可能会掉两滴眼泪,但绝不会傻乎乎跟着去。

    当然,她也会虔诚地在佛前上一炷香,保佑他平安归来。

    傅淼摸着肚子,“我总觉得,等到了漠北说不定便会有消息,到时候一家三口团聚,胜过京城繁华熙攘。”

    大概是母性的直觉,她望着何苗笑道:“不都说表嫂您是送子观音么?先前您往甘泉宫去了两趟,婉嫔娘娘便有了,如今令妹亦恰逢喜信,我跟嫂嫂相处的时间虽短,多少能沾染点福气的。”

    何苗:……

    封建迷信不可取,她要是真这么神,就该去开个医馆,专治不孕不育,保证财源滚滚。

    到底不便打击对方积极性,何苗只闲聊了两句,便恋恋不舍地送她离开,颇有种难言的寂寥——眼瞧着身边人一个个脱单,独她还是茕茕孑立,当媒婆真苦啊。

    太子的声音冷不防响起,“你杵在那儿作甚?”

    何苗心想这人真是神出鬼没,就不怕吓出心脏病来么?

    至于李天吉的问话,她也不好回答,难道要说你老子纵欲过度,专程来劝谏的?

    正踌躇间,太子却仿佛有读心术一般,一眼看破她的两难,“想是为父皇之事而来?”

    何苗诧异抬头,他怎么知道?

    也对,他当然知道。到底是储君,眼线当然不少,连叶嫔都能打听的事,李天吉没理由查不出来。

    太子淡淡道:“你不必白费唇舌了,母后也没奈何。”

    连美人还是何贵妃特意选来的,当年因月子里调养不足落下症候,每逢秋冬何贵妃便会发作,不宜侍驾,她这样体察圣意,明辨是非,敬献帝自然只有夸赞的,若皇后这时候跳出来,拦着不许临幸新宠,那可成什么人了?

    所以说,做女人难,做一个封建王朝最高统治者的女人更难。傅皇后表面风光,但何尝不是被重重枷锁禁锢,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含着泪水往肚里咽。

    好在,她不会变成这样。

    何苗静静地出了会神,方才收回思绪,“殿下可有查过那个方士来历,会跟二皇子有关么?”

    服食金丹历朝历代都不罕见,越是尝尽权力滋味,便越害怕权力流失,固执地想借助外力来长生不朽。他们也不想想,古往今来那么多人都尝试过,可有一个成功的么?当然,也总有人抱着侥幸,以为自己会是唯一的奇迹。

    太子冷笑,“那方士自称从海外仙山飘然而来,孤亦未能察知籍贯,但瞧他数月里便从京城声名鹊起,还建立了一方道馆,香烟缭绕,信众云集,可知背后必有权贵扶持。”

    糟心的是,即便明知与二弟脱不了干系,他若出来制止,便成了进谗——父皇本就多疑,那方士又打着延年益寿的旗号,自己贸然开口,倒显得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