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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在座各人都在提笔写诗,花推官抚须微笑,心中却有些嘀咕。【】徐增山这次来苏州说只是私人性质的访问,可鬼才知道他究竟想干些什么。

    据他自己说,徐府老太君嗜好听曲,徐先生这次来苏州就是为请苏州城中排名第一的歌妓去南京。

    不过,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徐辉祖徐国公如今袭了徐大将军的爵位,又领中军都督府,乃是朝廷武臣之首,圣眷正隆。

    徐达将军死得有些不明不白,坊间传言,徐大将军是吃了皇帝所赐下的蒸鹅背上生疽而死。不过,市井传言也不能让人信服。以陛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的性子。真有意杀徐达,随便寻个由头即可,哪里还需要费那工夫。

    而且,还有一种说法,徐辉祖如今虽然还未大用,那是皇帝万年之后为太孙留下的辅政大臣。正值太孙刚做父亲,如果不出意外,只等太孙将来得继大统,这个徐国公就是太子太傅的不二人选。

    从徐府里出来的族学先生,又是徐国公的首席幕僚,苏州府如何敢不尽心接待徐增山?

    这次诗会是知府姚善大人特意弄的,徐增山颇有名士派头,此举也是投他所好。再则,这些前来应试的士子们将来过了府试一关,也就是他姚知府的门生,若能用诗句打动徐增山,得他垂青,姚知府也算是变相同徐府拉上了关系。

    说起苏州年轻一代的人才,屈指算来,也只有陈艾和归元节二人。

    归照磨儿子自然不用多说,六岁能诗,七岁能文,倒也是个聪慧的孩子。就他所作的诗文看来,也算是中上水准,放在十几年前本不算什么。可如今苏州士林一片凋敝,这个归元节就一跃成为青年士子中的领军人物。

    只可惜归元节纨绔出身,经常仗着他父亲的势子惹出不少祸事,品质上也有问题,花推官却有些不喜欢这人。

    对于陈艾,他倒是高看一眼,毕竟此人是解纶所看重的。且上次在吴江,花推官和练子宁也见过陈艾一次,对他的品德,练子宁也是赞赏有加。能得练子宁和解纶欣赏,陈艾若是在诗文上也有一定水准,却能为苏州读书人将门面撑起来。

    想到这里,花推官不觉将目光落到陈艾身上,这一看,惊得几乎叫出声来。

    那陈艾面前的纸上还是一片空白,却一个字也没写,而他却恬淡地盘膝坐在席子上,面露微笑,好象并不在意的样子。

    花推官心中着急,微一思索,好象明白过来。自从上次练子宁叮嘱他多留意吴江之后,他下来也着人去了解过,对陈艾的情况也很清楚。

    陈艾穷困人家出身,今年二十六岁,也没读过书,一直在外打短工。三年前才在王谟那里做随从,听过王先生几节课。今年回吴江后才进了县学,正经地读了几个月子曰诗云。一个二十几岁才发蒙的年轻人,进学本晚,估计全副精神都放在学习八股时文上,对于诗词一物却没什么研究。这种诗会,最最考量人的急智和文化积淀,不在此道上浸yín个十数年,强写出来也是徒增笑话。

    哎,今天这个诗会就这样吧。

    想到这里,花推官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声道:“好,时间到,交卷吧!”

    众士子都将笔放下,依次将卷子交到花推官的手中。已经有人开始低声议论起自己所作诗剧,检讨得失,切磋成败。一时间,塔下的空地上上响起了一片俄吟之声。

    陈艾的情形,花推官虽然猜得不对,却也**不离十。

    陈艾确实不会做诗,尤其是写这种命题作文。他倒是装了一肚子关于雪景的诗句,这些都是他以前上大学时背过的。只可惜,都是唐宋时期的作品。明以后的诗歌因为水准太低,没兴趣研究,到现在也记不得几首。

    若是强写,虽然懂得古诗的格律,但以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就算写出来也是打油诗,没得笑掉人大牙,还不如一个字不写。就好象武林高手出招,你只要不出手,别人也找不你的破绽。

    因此,他表面上还是保持着恬淡的微笑,一副高深莫测模样,其实心中却是一片苦涩:这次穿越还真是运气不佳,如果是唐初就好了,好歹也能抄几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样的千古名句,就算是抄一首“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也能将明人甩出去两条街。

    可老天爷偏偏让自己穿越到抄无可抄的明朝,奈何,奈何!

    上次同解纶行酒令,并抄了一首诗应景,那也是自己运气好,恰好在书上看过。如今自己搜刮枯肠,直想得头疼,还是一无所获。

    到这种地步,他只能叹息了:谁让郭沫若同学没写过雪景呢?总不可能将现代诗直接搬到明朝来吧。

    “天上的雪花飘了,地上的雪地亮了。”

    或者“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雪地,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