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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轮换,斗转星移。

    周可以已经失去对时间流逝的所有观念。

    他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道自己维持这种状态已经多久了。

    四肢纹丝不动,因为双臂被铁索紧紧缠住,穿过他的琵琶骨,两头连着两边柱子,将双臂拉直绷紧,血从锁链与皮肉交接处流下,早已干涸。

    自从次他突然灵力爆发,看守他的人差点压制不住,对方不得不加强禁制,又给他了几重封印,又将他半身种在这万莲石林h中,半身以铁链锁住,完全动弹不得。

    那些看似用石头雕刻而成的莲花,正朵朵簇拥在他身边,花瓣在月光下舒缓收放,惬意闲适。

    花瓣蓝光飞舞,随着石莲舒展的心情,时而凝聚,时而散开,萦绕周可以左右,汲取他的生机,放肆张狂,绚丽夺目。

    但它们所有极致的美丽,都是以灵气精血换来的。

    周可以没死。

    他还有一口气,智甚至也是清醒的。

    肉||体的折磨非但无法令他昏迷,反倒越发维持这种清醒。

    他头一回知道,清醒也是让人痛苦的,因为一点点微弱的疼都能被感知放大,退无可退,无处可逃。

    正因为还清醒,所有外界声音,些微动静,都清清楚楚,传到他的耳朵里。

    石林中间有一条蜿蜒九曲的羊肠小道,定期会有人进来,将锁魂幡往里一扬,魂魄纷纷落在石莲,变成这莲池里的养料。

    魂魄滋养石莲,石莲汲取精华又反哺给池子里的残魂。

    周可以经常可以听见池子里发出来的惨叫,一声又一声,凄婉哀绝,并非真切的呼喊,而是来自灵魂深处,被逼入绝境的惨叫,无数个声音没日没夜倾吐自己生前的怨恨和不甘,有些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残魂依旧猖狂叫嚣,哭天抢地,吵得他不得安宁。

    每过几天,就会有人将这些残魂收集起来,然后又匆匆离开。

    有时来的不止一个人,彼此也会交流,周可以难得听见一些有别于残魂挣扎的声音,总会集中注意力去多听两句。

    “晚就是中元法会了,你怎么这幡里的魂魄反倒少了,今夜佛首超度亡魂,若是不够用,你小心被怪罪下来。”

    “嗐,本来一家六口,整整齐齐,谁知那女人都被夫家虐待成那样了,口口声声说要杀了夫家全家,我便给了她毒药,满足她的愿望,谁知她临到头来却心软后悔了,独自一人将毒药吃了。结果呢,夫家她男人还说她是毒妇,把人尸体往荒郊野外一扔,我也只能收来一道魂魄,甭提了,晦气!我现在就担心再过几日若是聚魂珠都炼不成,我怕是更会受罚!”

    “只要晚安然度过,法会你还担心没有生魂可收?多的是人前仆后继,想被佛首见一面。”

    “说得也是……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这么锁在这儿?不死不活的?”

    “师兄说他原先是个厉害的修士,留着他诱饵的,如果有别人来救他,正好一网打尽。”

    “我看着也不如何厉害,要不然能被关在这里?”

    “哈哈,这你就不晓得了吧,他是被铁链锁住修为了,灵力也被石莲吸走了,据说时师兄带人过去差点着了道,后来还是师尊亲自出马,才血洗他的门派,将人擒了过来。他倒好,还留了条命在,他那些门人弟子可就没那么幸运了,魂魄都填在这池子里,了肥料了。”

    “那救他的人能过来自投罗网?”

    “救他的人来头好像更不得了,不过师兄不肯细说,再怎么厉害,也都是佛首与佛座的掌中玩物吧,你担心什么?”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话说回来,这天底下,除非万剑仙宗和霄仙府联,要不谁能奈何得了我们,庆云禅院成日雷声大雨点小,装得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清高,可他们在洛朝,能有我们万莲佛地这样的声势吗?”

    “这话我爱听,哈哈……”

    声音渐行渐远,逐渐不闻。

    周可以微微一动,铁链轻响,换来剧烈的痛楚。

    对方的话似是而非,但他知道,最后说的应该是九方长明。

    他那死鬼师父,呵。

    周可以冷笑一声。

    对方怎么会来?

    他巴不得九方长明死,九方长明自然也——

    周可以闭上眼。

    就算来,单枪匹马,双拳难敌四掌。

    这地方太诡异了。

    他从前不是没有跟佛门打过交道,却头一回发现万莲佛地光鲜其外,内里……

    周可以又是一声冷笑,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这佛地内里却比他那魔门,也好不了多少。

    可嗤笑归嗤笑,他却依旧摸不透这里的门道,还有这些人到底在进行什么鬼蜮勾当。

    万莲石林,这个莲池,还有无数枉死的怨魂,炼化魂魄,蛊惑人心。

    “周可以。”

    他倏地睁眼,不顾铁链抖动,筋骨剧痛。

    四周依旧是万鬼哭嚎,怨气冲天。

    他疑心自己幻听了。

    但下一刻——

    “周可以,你还醒着,就吱一声。”

    声音是从识海传来的,他不必出声也能回应对方。

    “九方长明?”

    “是我。”

    “你在哪里?”

    “我在你心里。”

    对方略带戏谑的语气让周可以想骂人。

    他也果真就骂了,破口大骂,用尽最难听的措辞,把这些年的怨气怒气尽数发泄出来。

    力气快耗尽,周可以其实也没剩下多少气力了,他喘着气,在识海中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

    “有多远,滚多远,九方长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对方没了声音,果真像是彻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