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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里的一天早晨,我妈预订的一车柴禾不到七点就来到了我们家门口.

按照惯例,那家人需要把柴禾给拿到院子里的指定角落,摆码整齐.

这些年,除了烧炉子取暖用的煤以外,我们家的大锅已经全烧柴禾了,我妈说烧木柴干净,还不用吹鼓风机,省得”呜呜”响起来,怪忙叨人的.

我妈一年总要买上几车柴禾,卖柴禾的人走近我妈,走进我们家,就看出我妈的善良不计较,他们大姐长大姐短的叫着,我妈都懒得去过秤了,百分百的相信他们,我妈要几百元钱的柴禾.

我妈说兄弟,你给姐多装点.

人家说;姐,你就放心吧!你人好,我们心里也有数.

于是人家拉来多少就是多少,他们也不用在市场上等着挨冻了,摆好以后,我妈马上给钱,从来不带借故扣钱的.

现在想想也真是没有责任感,我妈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和勤进两个人,大多数时候置身于事外,好象和我们根本不相干似的,虽然烧的是我们这屋的炕,取的是我们这屋的暖,我们从没有主动要去干点什么,只是被动的等待,有时,我妈为了柴禾多咱多咱送,怕刮风飘雪的路不好走,好象还有点上火似的,我们也是不以为然的样子,完全是事不关己,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点丧良心.

我妈一手把事情安排在那里了,我们全都退后面去了.这几家卖柴禾的人特别愿意和我妈打交道,岂止是他们?市场内外,凡是和我妈接触过的人,对我妈的评价都特别好.而我妈,对于他们的好评真的是当之无愧.

这不,今天,卖柴的那家女主人登场了,她首先就来到了我们家屋门口,试探性地问我妈要一付手套戴,我妈顺手就给了她一付新的,我妈问;

“妹子,你们来得这样早,是几点起来的呀?”

“我们五点多钟就起来了,姐,你不是怕变天,着急让我们送吗?我们昨天晚上戴着月亮给装上车的,今天早晨起来,洗了几把脸,都没来得及吃饭,就出发了,我们卖点柴也不容易,上山砍回来,然后截成一段段的,还得劈,整整齐齐码上车,到你们家了,还得拿下来摆好了,要不是我怎么也来了,姐,多一个人多一个人手啊!一般人家,我们卸了车就走,我们不管摆的,咱之间,处长了,我们就给姐姐你弄整齐.”

“你们还没吃饭呢?那就在我们家吃一口得了.”

我妈的热情劲又上来了,她最受不得人家诉苦,她不由得看向我;

“早晨都有点什么菜?咸鸭蛋,咸萝卜条,有馒头,小风,你再给炒点花生豆.”

也许是看出我的热情度没有我妈高,那个妇人说;

“不用了,姐,我们啃点馒头就行.”

“那哪儿能行呢?我们家做饭一向都多,有稀饭,热乎乎的,喝点也暖和,我们家姑娘干活快,马上就好,你们歇一会儿,吃完了再干吧.”

虽然不十分情愿,可我妈的话就是命令,我弄好以后,喊他们一家人来吃的时候,那家的男人倒是很不好意思,而那个女人倒有些自来熟似的……

我有时也想不明白,像我妈这样气质高贵的人,一般来说,都不怎么接地气似的,可我妈我爸,有时专门能结交这些老实巴交的人,一点也不嫌弃人家,有的只是同情.

他们临走的时候,那个女人要把手套还给我妈,我妈连声说;

“不用了,不用了,你拿回家去戴吧!我们家有的是.等你下次来,我给你再找几付.”

我妈说话,总是一诺千金,说到肯定就会做到.下次给的肯定不止一付.

勤进是腊月二十六回家的,妈留他我没有留他.

几年了,我已经非常习惯了他的离开,我现在也不讲究什么过年不过年团圆不团圆的,和勤进在不在一起过年已经很无所谓了.

腊月底,家家忙,干不完的活,似乎只有过年了,一切才可以干得停当.

我进进出出地扫这儿擦那儿,强强在一旁就赖赖叽叽的,不听姥姥的话,一会儿想干这个,一会儿又想干那样,最后非要我抱,怪忙的,我就没搭理他.

“也怪,你看勤进在家时,也没怎么招拥孩子,可他一走,强强就发赖,你也别说,这小东西懂事了,血缘关系,血缘最重要了,他知道想他爸了,我说不让勤进回去嘛,他偏要回去,唉!没办法,强强,听话,乖,你爸爸回家过年去了……”

“不,姥姥,你说错了,我爸回我奶奶家拿猪肉去了,不是回去过年.”

“嗯,好,强强,你爸爸回家拿猪肉去了,不是回家过年,待几天就回来了.”

我妈顺着他说.强强寻思了一会儿,又说;

“我奶奶家的猪肉有什么好吃的呢?非要回家拿?”

“你奶家的猪是黑猪,黑猪肉好吃.”

“黑猪肉有什么好吃的呢?”

我妈一看孩子真是想他爸了,赶紧转移注意力领着他去听录音机里的故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