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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喝杯水。”

    王勇将水杯递给胡平,对着他道:“你算是幸运的,这艘渔船才买不久,不管是船体还是设备都是最好的那种,捕鱼过程也就没那么累。”

    没那么累?

    胡平趴坐在一角,累得直喘气。

    这还不累什么叫累啊?他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当苏家的男儿怎么这么难啊。

    王勇看着他喝下水,便催促着:“左侧要收网,别耽误了。”

    “……哦。”胡平此时手脚都已经无劲。

    刚刚收拾了半天,累得快瘫了。

    偏偏王勇开口后,他不敢不听。

    他认识王勇。

    不是在这辈子,而是上辈子。

    上辈子大哥发家时,王勇一直跟在大哥身边,也跟着赚了不少钱,还帮着大哥处理很多事。

    当时他就想着要不要走走这人的关系,既然是大哥的得力助手,说不准他的话大哥愿意听几句呢?

    结果他就被揍了。

    显然是知道他袖手旁观的事,为了给苏安出口气,把他揍得是鼻青脸肿,还打断了两根骨头,在医院里住了快一个月才好点。

    说实话,比起大哥,他更怕生气的王勇。

    不用太生气,就稍微板着个脸他就有些慌。

    正想着时,胡平突然感觉到一股重力,直接把他往海里拽。

    “傻了吗!赶紧松手!”

    一怒吼,让胡平下意识松开了拽着网线的双手,这才没被渔网直接拽进海里。

    胡平这时只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他……

    他刚刚差点掉进大海里啊。

    虽然会点水性,但真要掉下去了,谁知道还能不能活?

    想到自己离再一次死亡那么近,心里就特别恐慌……

    “你有没有脑子?那么大的重力还拉着绳?我不是跟你交代过……你哭什么哭?”王勇正呵斥着,结果就看到胡平‘啪啪’掉眼泪了。

    他、有这么凶?

    “呜呜呜呜,我差点死了,呜呜呜大哥啊,我好累啊。”胡平终于是绷不住了,仰头大哭大嚎。

    出海怎么这么累啊。

    他都快累脱皮了。

    累就累了,居然还这么危险,他不想出海,他想回家。

    “行了,嚎两声就可以了,真当自己是个三岁小孩呢?”王勇念归念,手上还是递了张纸巾过去,“你也知道出海很累很危险?可你不知道,你大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天天出海,那个时候你家条件不好,他不出海家里就得跟着一块饿肚子,哪怕是暴风雨的天气,他都想着冒险试试。”

    累算得上什么?

    危险又怎么样。

    总不能真带着一家老小饿死吧?

    再苦再累那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王勇说了几句,看着胡平总算停下哭嚎,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休息五分钟,五分钟后过来继续。”

    胡平拉耸着肩膀,走到一旁休息了。

    至于他心里想着什么,谁也不清楚。

    等人一走,一旁的人小声道:“苏霖怎么舍得哦,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大弟弟,还送上咱们的船,怕是得吃不少苦头。”

    “苏家的事你可别插手,这话绝对不能说到苏霖耳里。”王勇瞟了他一眼,轻声开口:“要我说,苏霖做得很好,这孩子一看就是吃不了苦的人,现在还年轻,还能往回掰掰,真要顺着不管,以后肯定会被宠坏。”

    一旁的人听着觉得也有道理。

    苏霖是什么人?

    那可是凭借着一己之力改变整个小镇的人。不用去质疑他的做法,他做得一切肯定有道理。

    “再说了,苏霖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就连安安都跟着出过一段时间海,凭什么找回来的胡平不行?总不能真白养着吧?”王勇说着。

    胡平可怜是可怜。

    无端端被抢走,离开家人身边十几年。

    可这并不是趴在苏霖身上吸血的理由,如果苏霖是胡平的父亲,那也就算了,当父亲有养孩子的义务。

    但苏霖不是,他只是比胡平大上几岁的哥哥而已,当哥哥的没义务让弟弟趴在身上吸血。

    当苏霖找上他,提出想让他带胡平出海时。

    他就觉得这个方法很好。

    或许胡平会觉得苦、觉得累,但这何尝不是苏霖为胡平找的一条谋生的路?

    早就听说胡平的成绩不好,读书肯定读不远,学得一身出海捕鱼的本事,以后还怕吃不上饭?

    说起来,除开苏霖和牛满,镇上最来钱的活就是出海捕鱼了。

    和十年前不同,他们捞上来的海货不再以最低廉的价格卖出去,一部分旅馆收了去,一部分游客买了去,价钱达不到内地那么高,但也让他们的年收入翻了很多很多。

    只要胡平踏踏实实学,以后还愁不能发大财?

    王勇将这个一说,其他人恍然大悟。

    “原来苏霖这么为弟弟着想!”

    “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哥哥,哪里会走那么多弯路哦。”

    “胡平命是真不错,就算走丢了,也被一户很好的人家收养,等认亲回来,当哥哥的还为他做了这么多。”

    当苏霖听到有人夸赞时,他真的是懵了一下。

    他还真没想那么多。

    把胡平扔上船,无非就是让他吃点苦头而已,哪里是为他的未来做打算。

    而且,胡平绝对不可能坚持太久。

    等到了一个程度,哪怕有人在身后鞭笞也不愿意动弹。

    要是他真这么有毅力,不需要抱其他人的大腿,靠自己就能过上好日子。

    不过,苏霖不会为此解释。

    当别人再来夸赞时,他就笑了笑,一副好哥哥的样子。

    镇上的这些话,没过多久就传到胡家两口子耳里。

    “平平的哥哥是真不错。”胡凯感叹着。

    这才认亲多久?就已经替胡平做好了长久的打算,哪怕读书不行,以后也能有其他的出路。

    一旁的郝红玲没出声。

    比起自家男人,她更懂得胡平的性子。

    这个出路,胡平不见得会坚持下去。

    不过,她却不为苏家的人担心,能在认亲隔天就将弟弟送上出海的渔船,显然苏霖这个当哥哥的人,不会一味地惯着弟弟。

    有人管着,胡平不至于闹出事来。

    其实郝红玲有些尴尬。

    尤其是面对苏家人的时候,看着苏家感谢他们对胡平的照料,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她最多养大了胡平,在其他方面是真没管过胡平。

    任由着胡平长成现在的性子,她这个家长做得并不好,真没脸去接受苏家人的感谢。

    郝红玲说着:“咱们来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回去了,麻烦人家这么长时间也怪不好意思的。”

    苏家人是真的很热情。

    帮着安排旅社、安排游玩的项目。

    时不时还会过来看看他们,和他们说说话聊聊天。

    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交谈起来有些尴尬。

    后来慢慢发现,苏家人是打心底里对他们感谢,但又会保持一个度,不会让他们感觉到惶恐。

    连着待了几天,还真喜欢上这个旅游小镇。

    只不过到底不是自己家,待的时间太长也不好,再来胡平没法跟着他们回去,但是铃铛马上就要上学,怎么着也得回家了。

    “行,等晚上我们跟苏家的人说一说,明天就动身。”胡凯没有意见,他跟着说道:“不过这个地方挺不错,以后有机会咱们再来看看。”

    郝红玲没说话。

    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还得看看胡平的态度。

    要是胡平真打算和他们继续联系下去,自然有机会再来。

    可要是胡平没有这个打算。

    那他们也不可能上赶着巴上去,这座小镇肯定是没法再来,不然双方都特别尴尬。

    “妈!”胡玲玲从外面跑了进来,她手里抓着一只大螃蟹,一脸高兴地道:“这是苏大伯和我一起抓的,好大一只,肯定特别好吃。”

    胡凯好笑道:“我还以为你想带回家养着呢。”

    “那不成,回家路上说不准就死了,我得吃到肚里才保险。”胡玲玲笑眯了眼,“苏大伯抓的可辛苦了,可不能让他的辛苦白费。”

    这些天,胡玲玲一直跟着苏大伯到处玩。

    玩的乐不思蜀,完全没想过回家的事。

    等到爸妈说起明天就要离开后,特别不舍。

    “他还在外面等着你吧?”郝红玲站起来朝外面看了看,果然看到苏家大伯站在门口的位置。

    苏家大伯的情况他们也都了解,行为上虽然像个孩子,但其实也蛮懂的规矩。

    每次跟着玲玲回来,都不会冒失的冲进别人的房间,而是站在门外等候着。

    除非屋里的人主动邀请,他才会迈步走进来,还会洋溢着笑脸道谢。

    不得不说,苏家人真的很会教人。

    郝红玲对着玲玲说,“去找他玩吧,顺便跟他道个别。”

    胡家人离开,苏家并没有强留客人。

    当天晚上就准备了一些海边特产,让胡家带着离开,并一再说着以后要常联系。

    这边苏奶奶拉着郝红玲的手不住说着话。

    另外一边,苏大伯把一幅画递给了胡玲玲,“大侄女,伯伯画的,送给你。”

    胡玲玲拿过来一看,一脸惊喜:“好漂亮!”

    是真的好漂亮。

    这是一幅水彩画,画的是挂在屋檐上的铃铛,随风飘荡的铃铛,仿佛还能听到铃铛悦耳的声音。

    “玲玲。”苏大伯指了指胡玲玲,又指了指画,“铃铛。”

    说完,就嘿嘿笑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两个字有些相像,才让他觉得好笑。

    苏大伯的笑点有些低,但是画画的手艺是真不错。

    苏霖早些年就给大伯请过画画的老师,几个老师都说苏大伯很有天赋,只要他坚持下去,或许能以画师的身份闯出名堂。

    可惜的是,以苏大伯的情况他根本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

    他喜欢画画,喜欢色彩。

    但要让他一整天待在画室,那对于如同孩子的苏大伯来讲,是一件很不快乐的事。

    他没法像一个成年人每天花费十几个小时去做同一件事,苏大伯没有这个毅力,或许在家人们强硬的要求下,他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但很显然的是,那样的苏大伯并不快乐。

    苏霖不想强迫他,而且真要逼着大伯去尝试,等到画画不再是他快乐的时光,而是痛苦后,或许他就无法画出让人心动、惊艳的作品了。

    不如像现在一样。

    想画就画。

    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苏大伯送出去的作品胡玲玲特别喜欢,在回去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框起来、又该挂在房间的哪个位置。

    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糟糕,我把哥哥给忘了,他怎么没来送我啊?”

    玩的太兴奋,都忘了好几天没见到胡平。

    就连这次送行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他出海还没回来。”

    胡玲玲有些好奇,“出海要这么长时间吗?那不得在船上住好几天?”

    郝红玲点了点头,“出海捕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只要胡平坚持下来,这确实是一件很好的谋生方法。”

    待在镇上几天她也是观察过,镇上收入应该挺好,家家户户都过得蛮不错。

    最少比她开面馆来的强。

    胡平要是能坚持下去,以后也是有出息的。

    “真的吗?那我以后要常和哥哥打电话,让他得多多努力。”胡玲玲说着。

    她还得给胡平一些压力才行。

    毕竟他承诺过要供着她读书,要是不努力怎么能行呢?

    爸爸妈妈虽然拒绝过这件事,但是她觉得胡平确实有必要回报。

    钱是花在她身上,但也确实能给爸爸妈妈减轻很大的负担。

    他和爸爸妈妈关系不亲,以后爸爸妈妈老了胡平肯定也没办法过来孝顺。

    那既然没法在亲情上回报,那就拿钱吧。

    他们和爸爸妈妈没有血缘关系,把他们两兄妹抚养成人也不是他们的义务,没道理付出一切却什么都得不到。

    不管是胡平,连她也是如此。

    她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