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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周雾,周雾,你这样会着凉的。”

    前半身烤着火盆很温暖,身后却是沁骨头的凉意,虎宇将周雾推醒,周雾迷迷糊糊坐起来,扫了一眼四周,节目组的人都醒了,吴尧趴在不远处的桌上,王姐正在喊他。

    身体酥麻,心跳得也很快,手指不易察觉般地颤抖着。

    一切都很正常,火盆里的暗红色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本应该是温馨的,此刻周雾却觉得十分骇人。

    吴尧醒了,周雾问他:“你刚刚是不是拍我了?”

    陷入深度睡眠,强行被叫起的吴尧还有些懵逼:“什么,什么拍你?”

    周雾见他这样,摇摇头。

    王姐递过来的热茶。

    王姐:“过一会就到吉时,你先吃一点东西喝点热的,要不我怕你冻僵。”

    周雾道过谢,啜了一口热茶,被冻僵的身体才逐渐复苏过来,他刚刚又做个梦吗?

    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周雾仔细回想刚刚的梦,吴尧走过来,盯着自己说“很好看”,开始自拍。

    那个人并不像是吴尧,眼神,姿势,神态都不对劲,而周雾印象最深的,便是那张照片。

    都说醒来后,梦境就会变得模糊,哪怕记得一小部分剧情,也很难记得梦中人物的脸。可是即使在梦中,周雾看不清那张脸,此刻回忆起来,却十分清晰。

    还有,声音。

    耳边似乎在残留着那个人的声音。

    对声音很敏感的周雾也可以称自己为声控党,他偏好知性的女音,深沉的男音,细细回忆,那在耳边的声音,隔着梦境和现实,让周雾浑身酥麻。

    吴尧凑了过来,眼神在周雾发白的脸色上掠过,问:“紧张不?”

    周雾又喝了一口热水,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也没有特别紧张,只想赶紧完成任务早点回家。

    他把想法说给吴尧听,吴尧也十分赞同。

    “对啊,我想念我那硬实又窄小的单人床,想念温暖的空调,还有……我想吃顿不辣的。”因为顿顿都有辣,吴尧都有些上火,隐隐觉得菊花一紧。

    周雾倒是吃饭的时候很注意,专挑不辣的吃,或者自己舀了汤涮一涮,把辣油涮掉,所以他还好,没有辣菊花。

    他倒是有点想念自己的宿舍的硬板床,和舍长老二的斗嘴声。

    周雾:“回去后有假吧?”

    王姐:“一般都给两天休息时候。”

    吴尧点头:“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晚上都腰酸背痛,就因为床太软和,睡惯了硬床,再睡软的简直是‘温柔一刀’。”

    这是什么鬼形容词。

    周雾却不同于他:“我觉得还挺舒服,就是有点大,翻身都下不来床。”

    吴尧笑:“所以咱们是变成每天醒来都在一百平方米大的床上。”

    周雾:“……?”

    吴尧看到周雾一脸懵,心里说,不是吧不是吧,不会连小说都没看过吧?这人是村通网,或者是电子产品白痴吗?

    事实上,是的,周雾很少看小说,娱乐活动一般是看看电影、听歌或者去游泳。

    “噗嗤,你看电影是吧?好多电影都是小说改编的,你知道不?”吴尧想给周雾上一课。

    周雾茫然摇头:“不知道。”

    吴尧细数一堆电影,挨个说出了原著,周雾听得云里雾里:“那我回头找你借书看。”

    吴尧:……

    “兄弟,网文实体还是少的,全都是电子版!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网文网站。”他指着一个绿色的APP说,“这个是晋江文学网,你有空可以看看,还可以到作者下头撒娇卖萌打滚!”

    周雾汲取新知识,连连点头。

    有人往火盆里多加了几根炭,火盆变得旺盛起来,热度上来,把周雾脸烤得红红的。

    吴尧抓了抓周雾的胳膊掂量了一下,有点担心:“你这在外头得冻一俩小时呢,受得了吗?”

    “应该没事,冻习惯。”周雾摊手,“我体质一直都挺凉的。”

    “没考虑看看医生?你这是宫寒!”吴尧说。

    周雾听到什么奇怪的词汇,顿了两秒,然后拿起身边的东西就往吴尧身上砸:“你再说一遍,宫什么?”

    “哈哈哈,我说错了,顺口了顺口了!我意思你找老中医补补元气!”

    周雾哼了一声:“找过,没什么用还是一样。”

    这时候,边上丁诚说:“我认识几个国手,专门给大人物看的,用不用介绍给你?”

    周雾说好,感谢丁诚,说自己的身体有救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节目组的人全都起床,聚集在大厅内。

    按照原来的妆容,周雾补了个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确实有点古典的味道,可周雾甚至有点不敢直视。

    天上刚刚还有一轮明月,到三点时,全被乌云遮盖,整个山林间静悄悄,村子里的人也似乎全都消失。

    周雾还出门看了一眼,街道静悄悄黑漆漆,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可当时针即将走到四字时,一切都变了。

    红灯笼一路亮起,仿佛有人跑着按下它的开关,红色从山脚蔓延至山顶,厚厚的红绸加之红色的灯笼,仿佛真的如血水一般蔓延。

    宅院的门被敲得“哐哐”作响,周雾拿着捧花和蜡烛打开了大门。

    喜娘笑颜如花站在门口,她脸色凃得极白,嘴唇很红,笑起来又露出大白牙,显得十分诡异。

    紧跟着又进来几个村民,嘴上说着“快点快点”,推着周雾往外走。

    周雾“唉唉唉”着被强行推着往外拉。

    刚刚还悄无声息的街道顿时变得人声鼎沸,人不知道从哪儿全都冒出来了,站在自家门口抱着用篮子装着的花瓣。

    周雾被谁用力推了出去,一脚踏在厚重的红绸上,前方敲锣打鼓和吹喇叭的乐队看到领头伴郎来了,立刻开始奏乐。

    一声悠长响亮的喇叭声拉开了婚礼的序幕。

    明明是喜庆的奏乐,在这凌晨四点下,显得无比诡异,周雾深吸一口气,开始照着排练时那样,往前走去。

    月亮被遮得太严实,除了灯笼的红光,没有一丝其他的光亮。

    光滑的门把手倒影出拉长扭曲的人影,所有人的脸被映衬得红彤彤,建筑墙外也蒙上了一层迷蒙的红光。

    看着空荡荡的道路,仅有周雾穿着喜袍孤零零地走着,他虽然一米八,但是很消瘦,像是被夜晚冷风用力一吹就会被刮跑。

    吴尧用胳膊肘子顶了顶虎宇的手背:“新娘新郎呢?都干啥呢?空气和空气结婚呢?日空气呢?”

    虎宇白了他一眼,说:“等等看呗。”

    他刚这么说完,周雾走到了一扇门前,嘎吱一声,老旧的木门打开,红盖头的新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陆续续的,从巷口,从门里,走出了不少新娘子,他们都整齐划一地排好队走在周雾的身后。

    每个新娘都有一个喜婆扶着,这些喜婆,周雾也从未见过。

    一声清脆的儿童笑声从身后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的小巷子里跑出了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雪白雪白的脸蛋,乌黑的短发扎成两个揪揪,他们冲到了周雾身后,将他拖拽的礼服尾巴抱了起来。

    吴尧这次用胳膊肘顶了顶丁诚:“哪儿来的小孩啊?你发现没,我们来了这么久,一个小孩都没。”

    的确,他们自从来这里后,老人、小孩、女人都很少看见,女人和老人偶有一两位,唯独小孩确实是一个没有。

    丁诚点点头:“确实很奇怪。”

    吴尧:“而且,新郎呢?”

    丁诚说:“要不是之前有照片,我还以为他们是自婚呢。”

    吴尧问号脸,自婚是什么玩意?

    喇叭一直吹着,敲锣打鼓声阵阵回荡在山林间,突然,喇叭声顿了一瞬,走在前面的喇叭手换了一个曲子。

    喜庆的喜乐突然变化,本来高昂的声调一落千丈,变得低沉婉转,古怪至极硬生生让本来就十分寒冷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周雾心里正古怪,怎么新郎还没有出来,鼻尖突然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像是土腥味,又像是下雨过后的湿泥味。

    专心看着地下,以防止自己踩空或者被什么绊住的周雾听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也不算密密麻麻,但是挺多的,脚步很乱,不是训练有素,然后周雾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个从巷子、从门里走出来的人。

    让周雾喉头发干的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先盯着自己,而且他们每个人都上了妆容,比自己的妆还要白,偏偏没有盖住熬夜的黑眼前,涂了口红,是有点发黑的番茄色。

    而且目光怪异,说不上不舒服,幸好也就一瞬的功夫,他们各自去找自己的新娘。

    肩膀一沉,周雾肩背的肌肉紧缩,慌忙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端正的面孔冲他笑。

    但是周雾笑不出来。

    宋殊冲周雾打招呼:“辛苦了,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