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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很窝火,也无奈。

    他当然不是故意要淋雨来博取同情的。

    就算自己再如何希望两人能够更亲近些,堂堂四阿哥也不至于用这么愚蠢的办法。

    原是打算过一会儿再回去,却不料才一起身,便是天空轰鸣,大雨滂沱。

    不到片刻,已经浑身湿透。

    胤禛无法,只好骑上马往来路疾驰,但风大雨急,前方的路变得模糊不清,连带马匹也被淋得无精打采,跑了一段路之后,蹄下突然陷入泥泞水洼,一头往前栽倒。

    胤禛猝不及防,被摔得满身泥水,脚踝处也受了伤。

    眼看马已经不能再跑,他只好舍了马,一步一步地走。

    若是天气晴朗,这段路也不算什么了,但这片草原他原就不熟悉,加上风雨之中,辨不清方向,很快便迷路了。

    眼看脚伤越来越疼,胤禛心知不能再走,否则康熙那边派了人来也难以寻觅,只好就近找到一个敖包,靠在那些石块后面,又将插在石头堆上的杆子拔下来,用上面的布来遮挡些许风雨。

    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打得脸颊生疼,整个人如同浸泡在水中一样。

    胤禛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雨势不但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直到他神智开始迷糊,才仿佛听到马蹄声自远处传来,影影绰绰,越来越近。

    待看到马上人那些熟悉的装扮时,胤禛终于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至于成为大清第一个因为淋雨而病死的阿哥。

    “四哥!”

    胤禛失笑,自己真是魔怔了,这种天气,两人又刚翻脸,怎会在此地听到他的声音?

    纵是如此想,他依旧抬起头,下意识寻找声音来源。

    倾盆大雨中,那人满脸焦虑的神情映入眼帘。

    紧接着下了马,几步上前,将自己抱住。

    雨声很大,大到他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也听得并不很清晰。

    但胤禛已经满足了。

    他伸出手,也紧紧回抱住那个人。

    胤禛的底子原就不错,又是少年体魄,恢复得快,回来之后一碗浓浓姜汤灌下去,又烤了半天火,半躺在榻上,精神倒还不错。

    伴随着,心情同样轻快。

    看着太医进来诊脉,叮咛了半天,出去开方子。

    梁九功也奉了康熙之命过来问候,见他没有大碍,这才回去复命。

    胤禩无奈道:“四哥,可以放开我的衣裳了吧?”

    胤禛挑眉,故作惊讶:“怎么,压着你的衣服了,方才我竟没看见,你也不说!”

    话虽如此说,可身体半点没挪动,胤禩的衣角依旧被牢牢压在他手肘下面。

    胤禩面对他这难得的无赖模样,实在做不出强行抽身而走的事情来。

    他觉得,自己怎么说也几十岁了,去跟一个十几岁的人斗气,实在有失风度。

    “四哥……”

    压抑下叹气的冲动,正想好好与他谈谈,冷不防一只手伸出来将他狠狠往下拉扯,胤禩半个身体趴伏下来,正好被胤禛搂个正着。

    胤禛先一步开口:“我觉得头有些晕,身体也乏力,今晚我们抵足而眠,你便当陪我说说话罢。”

    声音有些虚弱,抱着他的身体确实也有些发烫,胤禩微微皱眉,终是点点头。

    在看不见的角度,某人嘴角仿佛轻轻勾起,又随即隐没。

    八月的蒙古草原其实很凉爽,夜风自半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带了些许草木香味,足以让人做一个好梦。

    胤禛睁开眼望着帐顶,耳畔传来规律绵长的呼吸声。

    他却知道对方也没有睡着。

    “胤禩。”

    “嗯?”

    他伸出手去握住对方的,在那掌心细细摩挲,感觉对方的身体一僵,却没有挣脱,不由一笑:“你去找我,我很欢喜。”

    这双手毕竟是男子的,再如何也比不过女子柔软细腻,然而他握在手中,却有种不想放开的冲动。

    “……你刚淋了雨,好好休息吧。”胤禩觉得有点头疼,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人,他可以跟他周旋,可以与他斗智,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

    前世即便是八福晋,也从来没有让他感觉如此棘手,因为对于她,胤禩毕竟是亲情多于爱情。

    “小八?”

    枕旁人没有回答。

    胤禛也不再说话。

    也罢,就先这样吧。

    不可逼得他太紧。

    一夜无梦。

    翌日胤禛就发起低烧,断断续续病了三天,胤禩自是常来探望。

    虽然他们谁也不说,但无形中感情又增进一些。

    胤禩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只能安慰自己道,既然无意于皇位,那么跟未来的皇帝打好关系,总也有利无害。

    过得几日,等胤禛的身体渐渐康复,御辇便启程,离开喀喇沁部,前往巴隆桑古斯台等地方,沿途又免了山西太原等地本年的赋税。

    天恩浩荡,一路到处,自然有各部首领相迎,并着那几处地方的谢恩折子呈上来,都让康熙面上眼里带了喜色。

    古往今来但凡希望有点作为的皇帝,无不喜欢被百姓歌功颂德的,所以有些帝王或暴虐或昏庸,是爱财爱色,而如康熙这般,却是爱名。

    爱名之下,自然也好面子。

    康熙带着太子与大阿哥一起出来,也有点像向别人炫耀儿子的意思。

    无论怎样,这两个儿子,尤其太子,是他亲手教导二十余年的心血结晶,别人对太子的赞誉,也是间接对自己的赞誉。

    而太子与大阿哥凑到一处,换了往常自然是要争锋相对的,但近来也不知怎的,任太子明里暗里挑衅了几次,大阿哥都忍了下来,并不发作。

    这次康熙巡幸塞外,倒不全是为了游玩,上回亲征,噶尔丹损失惨重,连妻子也被俘,他的人马已经不多了,康熙正想趁机一举击溃,让他无法再翻身,而这一次出来,正好联络蒙古各部感情,彻底断了噶尔丹的后路,也为明年第三次亲征做准备。

    大阿哥掌管兵部,又随同大军出征过几回,也算得上军事娴熟,康熙一有考究,必然能说出自己的见解,相比之下太子的风头就被比了过去,显得有些黯淡。

    “胤褆实乃朕的千里驹!”当御驾一行停驻在乌里雅苏台达巴汉时,当着定边左副将军及当地蒙古郡王的面,康熙大笑着说出这句话,不掩喜悦。

    大阿哥适时地露出微笑,含蓄而不张扬。

    太子站在一旁,难以压抑眉间的怒色,俊脸微微扭曲。

    胤禩看着这一幕,却只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被自己遗漏了。

    九月底,一行人回京,康熙随即就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情。

    分封诸子。

    皇长子胤褆,被封为直郡王。

    皇三子胤祉,被封为诚郡王。

    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佑、皇八子胤禩,皆被封为贝勒。

    大阿哥与三阿哥跳过贝子贝勒两级,直接就被封为郡王,再往上,便是亲王了,自然受到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