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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宁军方面三千余人,农民军方面五千余人,事实上,山口之外的官道并不宽敞,加上雨后泥泞,土地松软,根本不适合大兵团作战。

    杨开知道,他们这次最后的掩护战,大概又要以失败落下帷幕了。

    第一,就算不想承认,这位关宁军将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一直以来,人家真的就是把他们当猪杀的,这次他们是来援助,又是想要快袭,士气只会更强。

    第二,张二和黄龙两人都压不住己方的慌乱,前方他们尚且未恐慌,后方已经怕的自乱阵脚,就这鸟队伍能打胜仗?

    这些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大哥的身上,如此环境下,大哥会有什么办法?

    杨太岁能有什么办法,这个时候往后,面临的是双方的夹击,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但是往前呢?往前数百人直面三千关宁铁骑,又何尝不是自寻死路?

    他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关宁军众将配备的武器皆是三眼大口径火铳,又称只为三眼神铳,被镶嵌在一根木棍前端。

    寻常交战之前,会先进行一轮远程射击,对距离之外的敌人进行大范围的杀伤,兼职搅乱振兴;近战中,这镶嵌了三眼火铳的短枪,又可变作一柄大锤,挥动间可对敌造成巨大的伤害。

    仓促迎战的关宁军,首先失了远程打击的绝对优势,而且由行军突然转入作战,漏洞当然也是有的。

    杨太岁扬起马刀,瞪了一眼看着自己的杨开,兀然生出一种破釜沉舟气自横的气势,大声呼喝道:

    “管他娘是谁,现在只看谁的命够硬,都给我拔出刀、提起枪来,杀干净身前的敌人,我们就能冲出去,脑袋掉了也就是碗大个疤,怕他娘!兄弟们,往右翼,跟我杀!”

    此时此刻,帮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的,不是什么兵法、智慧,而是长年征战的经验和狠辣。

    “杨开,你给我退下去。”杨太岁接着又下一道命令,“拎着刀枪的,全部给我上来,五人一阵,曹老二,你带他们跟上我,背着弓箭的,也给我退下去,只要人未死,就他奶奶的看准了,往我身前射,人和马都他娘的不要放过!”

    冲阵中,众人迅速变阵,杨太岁还在队伍的最前方,左侧冲上来了一个骨骼奇大,腰肥膀粗的壮汉,手上拎着一柄狼牙棒,身侧的杨开却没有退下去。

    就算退下去,能退到哪里?

    夹在这三百多人的战阵之中,如果前方兵败了,能保得住命?

    另外,他害怕自己一旦退下去,就没有再杀人的胆气了,就算他今日要死在这里,他也希望自己是在奋杀中丧命牺牲,而非在躲藏中惨死。

    他已经厌倦了那种低头蜷缩在暗无天日环境中,忙忙碌碌却碌碌无为的生活,想要放手一搏,成则成矣,不成则当作是一种解脱。

    说来杨开自己都觉得可笑,曾几何时,他还为自己没有穿越在那些穷困潦倒的百姓身上而感到庆幸。

    但现在看来,自己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呢?再看看自己在这世界上,都做了些什么事?杀人放火、烧杀抢掠,给人卖命,美其名曰一切皆为了生存,最终却连命头保不住。

    乱糟糟的想法,充斥着充满矛盾的心理,让他保留了最后一份勇气,关宁军,越来越近了。

    他历史并不算好,从未听说过什么杨太岁的名号,高迎祥这支队伍,最终能活多少人也无从得知,但他很清楚,这一次高迎祥是要被孙传庭活抓的,而且据说手下还出现了叛徒。

    若是按照这样的历史记载发展,这些人能活多少?

    此情此景之下,自己能做什么呢?

    说来更是可笑的是,火铳的使用,他还是从大哥部下的一个兄弟那处得知的,在军械运用上,他甚至不如一个古人。

    诗词歌赋倒是背诵过不少,但在这连日乱战的乱世之中,诗词歌赋能卖几个钱?

    若不是有大哥和众多兄弟护佑着,他顾及自己现在已经死了,是在一个无人知道,也无人在意的角落。

    最终化作一推黄土,肥沃这片贫瘠的大地。

    铁蹄雷鸣,短短几个呼吸间,杨开的感伤情绪已经走到了尽头。越来越近的关宁军举起了手中的短枪,如此近的距离,他们还要远射一轮。

    清晨的风吹打在杨开的脸上,带着浓浓的黑火药味道,这是唯一有利于他们的因素,顺风炮弹会打得更远,他们冲在最前方的人反而没没有那么危险。

    紧紧盯着关宁军的阵营,杨太岁领着列阵完毕的队伍,在冲刺中,逐渐散开,一来是降低火铳带来的创伤,二来是尽量与后方的队伍贴近,让他们不至于完全陷入孤军奋战的局面,也好选择敌军的薄弱地带。

    漫天的火弹落入了农民军后方,他们彻底进入火铳的射程范围。又是一个利好的消息,关宁军首选的目标,是他们后方的大军,而非眼前这一批乌合之众。这个时候,又要赌运气了。

    一支劲箭,从后方飞出插入当先关宁军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