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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千世界“物极必反”的现象究竟因为什么?这里面究竟隐秘着一个什么道理呢?若用“否极泰来”“乐极生悲”“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等等去诠释。如此这样的解释起来,真的会是越解释越糊涂,越解释越迷信,越解释越不是个东西了。

    镜湖第一夜的热闹,可能已达“物极”的程度了。到了第二天中午按原来计划准备着正式吃大餐的时候,天还那个天,地点还是那个餐厅,人还是那伙子人。但从眼神到屋里屋外,整个气氛总觉得透着一些异样和奇怪,四处弥散着不舒服、不畅快、不游刃、不自在的气息和氤氲。好像这儿发生了什么意外,又像是因为没有意外发生才会有的过度平庸、寻常和无聊,更像是期盼着意外虽然发生了,而结果却是出人预料后的尴尬场面和失落景象。

    总之,除了没有人再吆喝着去唱歌跳舞外,的确也吃了、也喝了、也说了、也笑了,甚至该流泪的也又都流泪了。其实,这会儿只有少数人的心里还惦记着晚宴,嘴上只是不说;而多数人已经明白“这宴席也该散了”,但嘴上也没有说出来。此时此刻,人们仿佛都憋着某种劲头,就只是在这儿那儿一味地懒散地坐着、闲着、耗着、等着……等什么呢?等着看不见的大幕落下,等着惯常有的结束符号出现,或就是等着某头面人物的一句谢幕样式的套话……不言而喻,一旦类似的一幕、一个情节、一句话儿出来,旋即便会群起响应,成鸟兽散,各顾各的,一走了之。

    午餐的正宴,就在几个班级主要露脸人物逐个感慨发言之中,已经有人借故单位或家里有事,相互搭车陆续散去了。接近三点多钟时,餐厅和宾馆宿舍里剩下的也不足十来个人。老大和院长、郝董他们商量了一下。随后,任凯只知道是老大过去退掉了晚上的预定用餐。不过,谁也没有主动询问这次聚会在花销和结账上的事情。不一会儿的功夫,仅是剩下的几个人也都收拾收拾东西各自上路了。

    从镜湖回来的路上,任凯依旧带着来时的一行人。然而,除了任凯依然强打精神开着车之外,陆永明、方红和衣美娟仿佛一夜都没有睡觉一样,个顶个面带倦意,一上车就昏昏沉沉、睡眼迷离了。整个车厢里面,鸦雀无声,死一样沉寂。

    任凯随手打开了音响,整个车里面即刻回荡起,从阿杜那沙哑的歌喉中,释放出来的低沉、忧郁、凄婉的旋律和词句。

    任凯拒绝了衣美娟要求大家再一起吃顿晚饭的提议。他逐个把他们送到了各自想去的地方。最后,任凯来到自家的楼下,用电话让妻子和儿子下来,准备一起到父母家中吃晚饭。

    在楼下等候时,任凯发现楼西头的墙上,贴出来了一张像中国六七十年代大街小巷里经常会见到样式的大字报,一张黄色的大纸,上面像是用毛笔书写得密密麻麻的字体。他好奇走下车来,靠上前去一看,原来是一份有许多人签过名的倡议书,内容是关于楼房前面那个大单位里一个大烟筒的问题。因为近段时间里,只要是在大白天,这个单位门前,虽然也像过去一样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但单位里面那个高耸的大烟筒却不看到一点冒烟的迹象。而到了晚上,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分,那一个高大挺拔的大烟筒不单是黑烟滚滚,甚至那烟筒口上都会火星四溅。

    就在这样一份倡议书的后面,还公开了一长串电话号码,说是有时间和精力的楼主们要不间断地拨打这些电话,呼吁大家一起控告按照市区规定早就应该关闭的黑烟筒。临近倡议书的落脚处,还特别醒目地挥洒出来这样一句斩钉截铁般的口号:“还市民一个蓝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任凯读过一遍后,心想:“这能管个屁事!与其这样去打骚扰电话,还不如组织几个人到那个单位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大家一起找个具体解决办法。如此,既来得快,也还行得通。”

    任凯在楼下等了好长时间了,一直没有见到老婆和孩子下来。于是,又向楼上打了一个电话,但很长时间没有人接,任凯心里明白一定是已经下楼了,便转身回到汽车座位上,并打开了发动机和空调。

    儿子刚钻进汽车里,就急切地问道:“老爸,你不是说过不动大伯的车吗?”

    任凯看着后视镜,一边慢慢地倒着车,一边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儿子,聚会地方很远,爸只能开车去的。”

    “聚会,就非要你开车去啊?穷洋货吧,你啊!”妻子坐在后排座椅上,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话里带着尖刻和讥讽。

    任凯只管开着车,一路上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其实,这时他脑子里正在回放着镜湖那一夜,当与衣美娟分手时,她的嘱咐和叮咛:

    “我每周三回来,等我电话呀!”

    (写于2003年11月。2006年11月修。2014年4月5日清明整、12月再整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