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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宁在柴洪等人的尸体旁边,枯坐了半天。任凭周围人走来走去,她也无动于衷。

    那些护卫死之前的眼神,以及柴洪在城门前灿烂又恐怖的笑容,不停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来兴臣就是个疯子,可就是因为他的疯狂举动,竟然搭上了十四条人命。

    那可是十四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更不要说来兴臣的手下,也同样拼杀殆尽。唯一的几个活口,竟然是先前被柴洪绑住的那几个人。

    搏杀之时,因为无人顾及他们,他们被绑在那里,反倒得以活命。

    想到早上出门之时,柴洪还站在城门口裂嘴大笑,如今一天未过,却只剩下一具徒留余温的尸体。

    柴洪,以及那十四个人,是为保护她而死的。

    她重生一次,只想报仇,不曾想却累得别人为自己而死。

    萧长恭看到婉宁跌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像丢了魂一样,心疼不已。他知道婉宁心里的痛,那样的痛,他在过去十年间曾经不断的经受着。

    无法用任何言语安慰,只能默默地承受。

    但萧长恭不打算让婉宁一个人承受,他至少可以陪着她一起。

    萧长恭走到婉宁身前,一把将婉宁搂在怀里,然后用披风裹住,不由分说,抱着她进了马车。

    随后,现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马车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六姝也眼泪汪汪地抱着自己的哥哥,她虽然人小,但也知道许多人死了,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

    就像她的爹娘一样。

    唯一的哥哥此时半边身子都是红的,竹六姝语带哭腔,“哥哥,你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竹三衡身上虽满是鲜血,但好在并没有伤到要害,更多只是失血、脱力。当下避开受伤的胳膊,用没血的那只搂住六姝,“六姝乖,哥哥没事,那都是坏人的血。”

    云香被抬进了另一辆马车里,墨香一边剪开云香的衣服,一边把伤药一股脑的往那些骇人的伤口上倒。

    但是看到那截深深扎进肉里的断箭时,强作镇定的墨香仍是慌了神。

    墨香奔出马车,抓住她之前在萧长恭身边见到的小七,“云香肩膀上有箭,断箭,怎么办?”

    小七听到是云香,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一咬牙:“拔。”

    墨香慌神,“我,我不敢。”

    “带我过去,我来。”

    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萧长恭所带的步卒就到了,刘大就指挥他们清理现场。

    小七此时已经给云香拔了断箭,想着反正已经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到了,便又给云香上了药,扯了自己衣服的内衬,给云香包扎好,这才下了马车。

    结果一下马车,就看到有人在那里吐,没吐的也是脸色发白,不敢直视。

    京郊大营的兵,很多都只剿过匪,并未上过战场,当下看到这么惨烈的现场,一时间都有些受不住。

    “看看你们这点出息,还如姑娘。”

    此时婉宁还在马车里,墨香在照顾云香,留在外面的,就只有照顾大壮的檀香,和照顾竹三衡的六姝。

    兵丁们这才发现,现场居然还有两个姑娘,一个六七岁的样子,一个十二三岁的样子,看得他们全都集体发愣。

    这年头,姑娘都这么厉害的么?

    “刘大,你带一队人,把咱们弟兄的尸体都好好收敛了。先带到庄子上去,然后咱们务必给他们找个好风好水的地方。”

    “其他人把剩下的尸体都堆好了,四周洒上石灰,防止有野兽来偷吃,这些都是重要的物证,万一损毁了我就让你们顶上。”

    “是。”

    一切都收拾好之后,萧长恭留下一队人看守现场,一队护送柴洪等人的尸体去庄子上安置,自己则带了剩下的人,护送婉宁回城。

    虽然等他们回城时城门早已经关闭了,但萧长恭有皇帝御赐的腰牌,哪怕是半夜,也是一样能入城的。

    而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除了第一时间向皇帝禀报,也不可能去做别的。

    婉宁自从痛哭过后,一直有些呆愣愣地坐在马车里,这时马车忽然移动,婉宁一个趔趄,倒在萧长恭怀里。

    “婉儿,你没事吧?”萧长恭轻轻环住婉宁,同时伸手握住婉宁的手,虽然只是仲秋的天气,是婉宁的手却是十分的冰凉。

    婉宁忽然道:“不对。”然后挣扎着从萧长恭的怀里坐直身体。“不对!”

    萧长恭赶紧扶住婉宁,以为她还沉浸在柴洪等人死去的悲伤里,“别多想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想也是无济于事。”

    “不,你说,来兴臣为什么能来得那么快?我们是中午吃饭时遇到的竹家兄妹,然后稍作休息后就出发了。出发没多久,来兴臣就带了大批的人拦住了我们。这前后,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

    “他肯定不是从城里来的,时间对不上,而且他来的时候寒石散药性正在发作,更不要说他让手下掳人是为了……”婉宁说到这儿,狠狠地磨了下牙,这来兴臣不只是个疯子,还他娘的是个变态。

    “所以那附近一定有供来兴臣休息享乐的地方,我们现在赶紧过去,说不能找到更多的罪状。证据越多,就越容不得他抵赖!”

    萧长恭看着婉宁苍白却又激动的面容,知道她此时还在那种悲痛到无法平静下来的状态中,只能通过想一些事情来排解。

    “你说得对,我已经派人沿着来兴臣来时的路径去探查了。你太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说不定等你醒来我们就找到证据了。”

    听到萧长恭已经派人去找了,婉宁这才虚弱的点点头,靠在萧长恭身上,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萧长恭的衣服里。

    此时的婉宁仍旧摆不脱柴洪逝去带来的影响,萧长恭宽阔又温暖的胸膛,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

    只有这样的温度,这样的起伏,才证明人是活生生的,才能让她暂且不去想柴洪等人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