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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抹干身子,风展扬披了一件青色的长衫,缓缓走到寝殿内的矮几前坐下,上面有两摞折子,一高一低,整齐的堆在那里,殿内光线极好,在夜明珠的照射下,宛若白天。

    “殿下,不是说乏了吗?怎么又看起折子了!”紫绢绞着手绢走到矮几前怨道。

    “离京三个月,我还不想让眼睛被蒙上,看一会儿就睡!”风展扬摆了摆手,表示不用紫绢侍候,紫绢是他的暖床丫头,平日生活也由她照料,是在他面前娇纵了些!不过,他喜欢这种感觉,一味的敬畏,只会让他觉得皇宫的冰冷。

    认真的把折子翻看了一遍,俊秀的眉渐渐皱起,在眉宇间形成一个浅浅‘川’字,父皇对他冷淡,他知道,打从母妃离开的那年起,就再没听父皇夸赞过他,他固执的以为那是为了鞭笞他鼓励他,可是自从两年前那次刺杀事件后,他明白了,父皇根本就不喜欢他这个太子,看这些折子就知道,父皇一心要重用皇兄,博功名,立威信,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立他做太子,把他推到这风口尖上?

    矮几上光线瞬的一暗,风展扬轻轻抬手,便有一个戴着半边面具的绿衣女子闪了进来,垂手站在旁边,“碧鸾见过殿下!”

    “什么事?”风展扬淡淡道。

    碧鸾没有回话,从腰间掏出一个卷成一长条的纸条,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风展扬接过一看,沉默了一下,抬头望着碧鸾面具下的洁莹下巴,良久才道:“碧鸾,你有恨过我吗?”

    “碧鸾惶恐!”绿衣女子一听,浑身一颤,赶忙跪下说道。

    “你曾经也是一绝色女子,现在却因我终日藏在面具下面,你都不怨吗?”风展扬叹道。

    “是碧鸾有辱殿下的信任,没有保护好梅姑娘,让她香消玉殒,殿下对碧鸾已经很开恩了!”碧鸾暗哑的声音有些急切,听起来像是翻书页的声音。

    风展扬端祥了她片刻,因被面具挡着,看不出其脸色如何!两年前,他曾让碧鸾留下来暗地里保护梅小小,却没想到,半个月后碧鸾给他带回来八个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景他不敢去想,甚至接连好几晚上,他都梦见梅小小浑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一句话不说,只用那双清明黑亮的眼睛瞪着他,一直瞪着他!

    眉角突然有些抽痛,风展扬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挥了挥手道:“罢了,本宫想一人静静!”

    “碧鸾告退!”

    一阵清风拂过,大殿内又只剩下风展扬一人,合上折子,打开桌面的黑色盒子,里面是个竹编的蚂蚱,原本青翠的颜色已有些暗黄,额前的长须轻轻弯折,倒像是个年迈的蚂蚱。

    “小小,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你会怨我吗?梅子岭的生活虽然贫穷,可是你过得很开心,却没想到,因我的出现,害了那么多人!”风展扬擎着蚂蚱,悠悠一叹,脸上尽是哀伤,说到最后,温润的双眼突然变得凌厉,带着一丝狠绝,“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替梅子岭的众多百姓报仇,如果你泉下有知,我要你看着我,看着我如何手刃仇人,用他的血来祭你!一定会!”

    ‘扑通’一声,夜风吹开了窗户,长长的纱缦被卷起朝空中抛去,肆意的狂舞,宛若暴雨前的乌云,翻滚着,怒吼着,风展扬就这么站在窗户旁边,狂风吹起的长发打在脖颈,竟有些微微作痛。

    “殿下,殿下?呀,怎么窗户吹开了?”紫绢揉着眼睛从内屋走出,看到站在风口的风展扬赶忙跑过去把窗户关上,哀怨的说道:“殿下都不知道多披件衣裳吗?”

    “给本宫披衣裳不该是你的活儿吗?”风展扬收回心神,斜眼笑道。

    “……是殿下要赶紫绢走的!”紫绢张了张嘴,他说的是事实,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辩词,低着头小声的嘟囔道。

    风展扬呵呵一笑,偏头望着紫绢气鼓鼓的的小脸道:“就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敢给爷脸色看!”

    “殿下——”紫绢娇嗔的嘟起嘴唇,瞥见他手里的那个竹编蚂蚱,声音顿时一柔,“殿下又想起那位梅姑娘了吗?”

    风展扬没有回话,看了竹编蚂蚱一眼,苦笑了一下。

    “殿下不是常说,梅姑娘是‘冰雪净聪明,雷霆走精锐’,是世间少有爽利的女子吗?既然如此,梅姑娘也肯定能明白殿下身不由己的苦衷,殿下不要自责了!”紫绢轻轻压下他手里的蚂蚱,放回桌上的小盒子,又拾起滑落在地上的长衫帮他披上,柔声道:“逝者已矣,殿下安歇吧!”

    ……

    渐黑的大街上,梅小小气呼呼的捏紧双拳,似乎想找个发泄的对象。简直太可恨了,先是莫名其妙的挨了一巴掌,接着又知道了娘亲不堪的过去,再就是被人架着轰出来,问了问旁边的路人,根本没有人知道轿内所坐到底是何人,好不容易知道了潇九的线索,现在又断了,京城这么大,也不知道下次遇上是哪年哪月了!难道说凭他给的指环?她可不傻,两年前因为这个指环,大胡子要血洗梅子岭,万一再拿出来,又碰到谁要杀她怎么办?她现在对自己这条小命可爱护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