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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咯吱——’一道干哑的门响划破了夜的宁静,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门外的大土狗似乎闻到了小主人的气息,吸着鼻子哼哼的直叫。

    “嘘——肉骨头,别叫,小心吵醒阿爹!”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凑近大土狗低声道,就着月光,看出她身形单薄,骨架瘦小,双手正麻利的系着衣服,直到胸前的小山包被一层又一层的布带缠平下去,才作罢。说来可笑,记忆里,自己该是个有鸡鸡的男子才对,怎么会弄成这样一副德性,十四年来,她一直问自己这个问题,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土狗似乎通人性,又哼了两声,黑漆漆的眼珠在黑夜里泛着邪异的光芒。少年穿好衣服,拍了拍大土狗的癞头脑袋笑道:“知道你饿,我今天就带你去吃大餐!肉骨头啊肉骨头,你当了十多年的‘肉骨头’,今天终于可以吃到骨头了!”少年掩嘴笑道,眼睛弯成很好看的半圆,蹑手蹑脚的朝黑暗深处走去。大土狗晃了晃脖子,激动的发出一声脆鸣,跟在小孩后面。

    西楚明宗二十一年,农历三月三,是梅子岭一年一度祭河神的大日子,祭祀的前一天,官衙会正式发文,在凤凰桥头搭戏台,办龙王庙会,还会搭建祭台,摆香炉、供器、三牲祭礼、品果、香表、奠仪等等。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到了,此刻天色朦朦,露出淡白的亮光,这是个大风的阴天。梅小小老远就能看到那里人声鼎沸,锣鼓喧天,红绸飞舞,肉香四溢,就像过年一样的热闹。

    “肉骨头,闻见没,是肉香的味道!”梅小小使劲的吸了吸鼻子,对身边的癞头狗笑道,大土狗又是一阵欢叫,前蹄一跃,朝热闹的人群冲去。梅小小跟在后面,笑得格外欢畅。

    “哟,这不是城南的梅小小嘛!怎么,又带着你的癞头狗来抢骨头了?”一个身穿亮蓝色绸衫的少年在五六个同龄少年的簇拥下走上前来,唇红齿白,鼻梁挺直,卖相不错。癞头狗一声呜咽,漆黑的双眼一片恐惧,闷声的蹲在梅小小的脚边。

    “韦天羽,又是你,你到底想要怎样?”梅小小皱着眉头,摸了摸癞头狗秃秃的光头,她知道眼前这人是县里韦举人的二公子,身边这些都是他的手下,专以欺负穷人家的小孩为乐,铁柱被他们打过好多次了,就连‘肉骨头’头上的癞子也是拜他们所赐,所以‘肉骨头’看到他们才会那么害怕。她就是不明白了,这群小孩是不是有多动症,否则怎么那么爱打架,当然,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没他们大。

    “我不想怎样!”韦天羽淡笑一声,两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绕着梅小小转了一圈,叹道:“这几年梅子岭闹水灾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梅小小,你每年都带着这个癞头狗来抢骨头,你这大不敬的行为触怒了河神,因为你,百姓们要受你的连累,庄嫁没了,连房屋都保不住,你说说,造成这样的结果,你是不是该负责呢?”

    “韦天羽,我梅小小从来没得罪过你,至于你的借口……哼!我只能告诉你,你很无知,我今天没有打架的兴趣,让开!”梅小小冷哼一声,冷冷的说道,她对这帮小孩没兴趣,知道韦天羽是想找自己麻烦,不过他说的也不错,她不是怀着对河神的敬意来,而是怀着对骨头的敬意来的,只可惜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大胆,一个小叫花子,竟敢对韦少爷大呼小叫!找打啊你!”韦天羽身边一个胖呼呼的少爷喝道。

    “跟屁虫!”梅小小极为不屑的扫了小胖子一眼,弯起唇角冷笑道:“韦天羽,再给你一个机会,让开,耽误了我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韦天羽的脸色变了变,脚步却没移开,梅小小他很熟悉,确切来讲,梅小小影响了他的童年,他是骄傲的,偏偏梅小小比他还骄傲,他就想不通了,梅小小一没家世,二没家教,凭什么会那么聪明,而且,最不能让他忍受的便是梅小小对人的态度,永远是那么冷淡,从来没给他好脸色过,他曾不止一次想要结交她,单纯的结交,偏偏她不给面子,这才有了眼前这种对峙的场面,既然不能做朋友,那就做敌人吧,总比冷漠要强。

    梅小小抬眼望了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一眼,她最不耻这些富家少爷,好似骨子里就对这种人有着深深的恨意,若不是阿爹一再交待不能惹事,她早就把这人揍个生活不能自理了。他爹是韦举人又怎么了,他哥是校尉又如何,梅小小不屑的想道。

    韦天羽凝眸紧紧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发现一丝别的表情,比如害怕,比如惶惑,可是除了淡漠还是淡漠,场面一时冷却下来,旁边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韦天羽一愣,抬起右手一挥,自己却退后一步,抱着双臂,静观着事态的发展。

    梅小小知道这是准备打架了,她不好事,也懒得管那么多,但若是欺到她头上,她也不是好惹的,冷眼扫了一下四周,右脚往旁一捺,与肩齐宽,双拳紧攥,浑身肌肉一凛,做了个准备打架的姿势。癞头狗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很识实务的退向一边,张着大嘴,露出狗牙,警惕的盯着围着小主人的几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