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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刘彻不高兴的说,“官员调动都是常有的事,难道每一次调动都是针对你的?怎么这么多心啊!”

    “是我多心,还是陛下偏私?”卫子夫毫不客气的反驳道,“陛下为了大宛这个名不副实的胜仗,腾了多少官员的位置出来,九卿之上还要挤进来一个上官桀,他又凭什么占少府的位置呢!?”

    “什么叫名不副实?”刘彻一巴掌拍下去,桌上的果子都跳得满桌都是,咕噜噜的滚到地上,尹夫人也松了手,低眉顺眼的跪坐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名不副实?!”

    尹夫人怕他,卫子夫可不怕,“名不副实就是陛下偏私!大宛赢的,跟朝鲜之战有区别么?无非是朝鲜荒芜,西域有富裕小国。可若论对大汉的损耗,此战也是朝鲜之战的十几倍,真的值得这么夸赞吗?这么夸赞,真的不是陛下心虚过甚吗?!”

    “卫子夫!”刘彻气得胡子直抖,“你故意来气朕是吧?你最近脑子糊涂了是吧?你也知道这战必打的必要性,打成这样是朕愿意的吗?!可已经是这样了,你能怎么办,你还想怎么办?!”

    “我不想怎么办,但是陛下让一个无错的少府给上官桀腾地方,我就觉不公!”

    “你觉不公?还是他觉不公?”刘彻冷哼,卫子夫很少为了外人这么连讽带嘲的跟他吵架,尤其是尹夫人还在旁边,他更不可能给她让步。

    “朕太了解你了,是不是他贪图钱权,不肯去修宫室?几句好话就让你急吼吼的来说情!你能不能别那么心软?”

    “没...”

    不等卫子夫再说话,刘彻就抢道,“朕知道你是个宽仁恤下的,可哪有一成不变的任命,一两年都不动下位置,不是他无用,就是朕昏庸,你不能仅凭自己喜好办事,都来求朕升迁,何人下调?最后岂不是九卿变九十卿?”

    “你看看,郑当时也是一样的,举荐的人才犯了错,他连半句话都没说,老老实实回来领了罚,他王伟就能例外?王伟虽然忠心耿耿,却能力一般,底下各属的人都是你在压着,朕知道你是识大体的,更心疼你这么累,所以这次换人,也是为了你好。”

    尹夫人在那边悄悄抬头,那个喋喋不休的刘彻,说了一大堆,却并没有缓和卫子夫一分脸色,反而目光更犀利,恨不得撕了对方。

    “是!”根本没打算压火的卫子夫觉得,再不打断他,他就要重新给自己编一个人设了,“在陛下眼里,王伟忠心耿耿却能力一般,但是为什么是我一直在压着各属的人,为什么我总是平衡各方,不让少府令总揽职责管教下属,陛下就一点原因都猜不到吗?”

    尹夫人兴奋的低头,双手绞在一起努力的保持透明的状态,虽然知道此刻该少听少知,但她就是舍不得离开,好多帝后秘密要爆出来啊!皇后为什么架空少府令,制衡各属?为什么?

    说呀?!!

    “好,陛下不愿意说,不愿意面对,我来说!”卫子夫瞟了一眼尹夫人,干脆帮兴奋的她钉死在了座位上,“正好也让尹夫人了解一下,我这皇后是有多么辛苦,又是怎么帮陛下善后的?”

    刘彻自觉扫了面子,语气越发不好,“卫子夫,你不要太过分,这几年留你在未央宫打理事物,你还居功起来了?”

    “陛下!你自己算算,从我入宫时的少府令文神,到如今的王伟,是真的两三年一动吗?”卫子夫这次来了就没打算留余地,“除了王夫人入宫那两年,挑东挑西的不满意,你做主连换三人,弄的母后祭祀都差点出问题,才提了老成的赵禹当少府,这一当,就是九年,是我逐渐接手少府的九年!这个时间是你说的昏庸和无用的结果么?是他无用,还是你昏庸!?”

    “你!!!!”刘彻这下真被气到了,桌上已无东西可扫落,就拍着桌子吼,“你放肆!你太过分了!!你敢说朕昏...昏庸?!!”

    赵禹的事,卫子夫那个当下没有说什么,并不代表她心里是完完全全同意刘彻的做法的。赵禹当少府的那些年,倾囊相授,又秉忠持重,她怎么会舍得呢?

    憋了这么多年细碎的委屈和不愿意,终究是一引,就都爆了出来,“昏庸不昏庸,都是你自己说的!这几年少府令换得这么勤,只是因为盐铁和铸币么?你以为我愿意让少府各属四分五裂的互相制衡吗?陛下你也不数数,如今还有多少肯把命交给你的朝臣?哪个不是见风使舵,远避灾祸!?我如果不严抓各属,你换一次,少府就要动荡一次,未央宫还经得起动荡吗?”

    这下刘彻连放肆都喊不出来了,“好啊!你把心里话终于说出来了,怪不得这几年一回来就见你阴阳怪气给朕摆脸色,嫌朕给你挑的人不好是吧?不想换那么勤,你早说啊!装什么贤淑大度呢?之前还撺掇着据儿不跟朕说话!你就是故意的,你盼着所有人不跟朕好是不是?”

    ”是!我就是盼着所有人不跟你好,行了吧?满意了吧?”卫子夫被气懵了,吼回去,“刘彻,你说这句话良心也不疼?对,你没良心,你的良心都长偏了,都偏在你那个小儿子身上!你捧他舅舅,你想干什么?你这是要害我儿子啊!”

    “你别胡说!!”这下算是捅了刘彻的痛点,只听他大吼道,“你!你又想离间我们父子!你又这么自私自利,让所有儿女都向着你!”

    “向着我?那是因为我有理,你有没有道理,你自己清楚得很!”卫子夫才不管尹夫人和周围服侍的几人,是不是恨不得把耳朵封起来。

    刘彻都不顾忌,她有什么好怕的!

    “陛下还有心思提郑当时呢?要不是我劝您私下跟他聊聊,您这个从小的玩伴,此刻心都要凉透了吧?举荐的人出问题怎么了?现在我大汉的将军吃了败仗,全军覆没丢人都丢到玉门关外去了,都有再战的机会,他举荐了多少有用的人,就出了那么两三个不太行的,你就贬人家的官!”

    “咸宣还被你杀了呢?你是不是还要去青儿的陵前问责?赵破奴被俘,你是不是也要去问问去病?!”

    这话一说,刘彻彻底失去了理智,“朕是君,你凭什么来质问朕?!朕决定了就是决定了,你不想要少府,就趁早还给朕!”

    “我凭什么不要?这些年是我兢兢业业的在打理,是我努力的在跟水衡搞好关系,陛下说收回就收回,难道不是做实这次任命调整,就是草率之决吗?”

    “滚!!”刘彻指着大门,冲卫子夫咆哮道,“朕再也不想看到你!”

    好,卫子夫气极反笑,“这种狠话陛下不知道跟我说了多少次,这次你最好认真点!别用不了一个月,陛下就上赶着来见我。不然,这次我必让上上下下都知道陛下食言到底有多频繁!”

    说罢,甩袖而去的卫子夫,走得斗志昂扬!只留下一个原地暴怒的刘彻,“朕若食言就是小人!我...我要是去见你,就跟你姓!”

    听完了全程的尹夫人,此刻恨不得生出翅膀,奔去找一下刑夫人和颜八子,陛下和皇后吵架,一向都这么激烈么?还互放狠话到这种地步,陛下跟着皇后姓,那岂不是大汉都姓了卫?

    没等她再想想别的,就感觉一道杀人般目光投在她的身上,汗毛倒立,尹夫人暗暗叫苦,糟了,自己之前跟其他人聊天时候,怎么就没问问,万一围观了帝后吵架,该怎么全身而退。

    “陛...陛下......”尹夫人自己都不觉得,她声音已经有些抖了,完了,她该怎么求情才好?

    也不过几个喘息,尹夫人就听见自己上首传来一句阴悚悚的吩咐,“所有殿内奴仆,赐死!殿外的,若有半点今日的流言出去,同罪。”

    殿内七八个宫女黄门,顿时惨叫告饶,哭喊中,尹夫人静静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些服侍的人,原来归孔立管,现在归苏文,皇后从不插手,所以就连求情,这些人除了刘彻,都找不到第二个人。

    尹夫人现在无比的庆幸她当初是从永巷出身,归到了皇后手下,不然单靠刘彻.......

    刘彻才是最危险的!

    “尹夫人?”

    在一片告饶声中听刘彻喊自己,尹夫人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不会的,陛下连处置李延年,都要问过皇后是不是轻了,自己好歹也算是受皇后管辖的后宫人,不会这么死的。

    “尹夫人去门外看看,都有哪些黄门和宫女在服侍,统计个名单上来,免得将来出了问题,无从查起。”

    语调越是平缓,尹夫人越是害怕,清凉殿的当值都有记录,为何要自己去?这分明是警告自己一定要闭紧嘴巴,不然跟这殿内的人,一个下场。

    “诺,妾身明白。”尹夫人暗自庆幸她幸好没有要经常鲁莽说话的文晓跟着自己,不然也要命悬一线。

    在殿外,正撞上匆匆而来的苏文,尹夫人半靠在廊柱下,不动声色的吩咐,“里面的奴仆,服侍不周,得罪本宫,还惹怒陛下,坏了兴致。陛下赐死,您快去处理吧!”

    苏文一愣,“赐死?”

    尹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狠狠瞪过去,“本宫好心提醒,若你进去这么反问陛下,我怕你会同罪!”

    苏文见她不似作假,立刻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