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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6公历1461年冬创建并统治了德兰麦亚4oo年之久的云斑豹王朝彻底覆没了在往昔王朝僵死的尸体上弗莱德作为新生的君主在手握权杖的第二天就离开了风雨飘摇的德兰麦亚都辰光城开始了他漂泊的王者之旅。【阅读网】

    在离开都之前我们尽一切努力将新王继位的消息散播出去。我们希望能够让那些尚未失去反抗意志的人知道他们并没有被自己的同胞血脉所舍弃他们的领袖并没有失去反抗的意志。

    在撤出辰光城之前的最后一刻弗莱德布了他的第一条政令:承认魔法师和各个种族在德兰麦亚王国的合法地位在德兰麦亚范围内任何一个守法的人都将受到平等的对待不得以职业或种族原因遭受歧视。各种族成员只要在德兰麦亚定居都可以申请成为德兰麦亚公民并同时享受参军、参政、经商、税收等相应的待遇。

    这项政令对于此时的我们来说或许不过是一个凝聚人心、扩充军队的举措但当这段动荡的时光过去之后这项政令引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几乎彻底颠覆了法尔维大6的原有体系。这是大6历史上第一条公开承认魔法师这一职业的合法性、并认可除人类之外的其他种族成为人类王权国家合法公民的令谕它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打破了魔法师长期以来不受尊重的低下地位使越来越多的魔法修行和爱好者能够在公开场合研究、交流、传授魔法技艺。这战争年间的小小波澜在时光的推动下掀起了二十年后魔法兴盛的巨大浪潮。而这项政令的提出者和最有力的推行者、同样身为施法者的亡灵术士普瓦洛-乔纳斯则被受益的魔法师们奉为偶像被尊称为“魔法精神的开创者”。

    这条政令确实收到了明显的效果:尽管成为人类王国的公民对于其他种族的成员来说并不是十分具有吸引力但对平等生存权的渴望却使不少魔法师加入了我们的军队成为弗莱德最忠诚的追随者。尽管他们暂时还无法在战场上挥作用但只要经过稍许训练他们就会把我们手中的残兵变成让人无法轻视的雄师。

    休恩得到了原先德兰麦亚王国国库中的大部分财富这笔财产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在我们的商人朋友手中却可以挥出百倍于它们本身的价值并最终变成我们身后永不断绝的补给线。在此之后恩里克商会真正成为了法尔维大6上势力最雄厚的商会用“富可敌国”来形容年轻的休恩一点也不夸张。没有人对这笔钱的处理方式提出任何疑义休恩是不容我们怀疑的忠诚伙伴。尽管没有经过任何的册封和授衔休恩事实上已经是弗莱德的财政大臣再没有谁比他更合适做这笔巨额财产的掌控者和支配者了。

    对于一些我们实在无力取走的物资和财产我们在最短时间内将它们放给辰光城中的市民。我不否认这样做是为了搏得他们的同情和爱戴同时也能够避免我们的敌人在短时间内获取更大的利益;但十分确定的一点是:我们的确是怀着愧疚和歉意来完成这项工作的。我们是军人却没有完成我们的使命让乡土和人民不可避免地成为异族的战利品。我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去尽量补偿那些在战乱中受到了牵连的无辜平民用这些微薄的财产来弥补他们惊慌惧怕的心。

    二月三日的夜晚大军悄悄离开了辰光城跟随我们的只有不足两万明知道结局如何仍不放弃抵抗的士兵更多的人在无力挽回的战局面前选择了放弃成为逃兵。我并不责怪他们没有人有权利要求他们为了一个渺茫的机会去放弃自己的生命和陪伴亲人平安终老的幸福。但是我更尊敬留下来的人他们是真正了不起的军人直到最后的时刻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

    我们开始向着东部那片名叫圣狐高地的陌生领土进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片土地总是被人们遗忘的。除了山峦丛生、地形复杂、气候潮湿这些原因之外还因为在这块土地上有一座巨大的森林:月溪森林。从地理学的角度上来讲月溪森林应该属于圣狐高地的一部分都属于原德兰麦亚的领土;但通常人们都会遵从于另外一种说法:圣狐高地是月溪森林的一部分是属于大6中部精灵族世代生活的地方。鉴于精灵们高傲难缠的性格和这块土地本身收益的微薄德兰麦亚的历代统治者仅仅是在人类社会中宣称对这块土地拥有所有权利但并不曾真正认真地对这这里进行过有效的统治。而现在那块我从未踏足、甚至在此之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土地已是我们仅存的唯一领土我们要最后坚守的奋战之地。除了最后一丝叫做希望的惨淡而坚定的心情没有人知道还有什么更多的东西在那里等待我们。

    离去的当夜覆盖着厚厚雪花的辰光城在月光下着惨白的光恍若一块大大的裹尸布罩上这片亡土。北风呼啸犹如呜咽的哭泣声吹响在每个离乡战士的心中让人黯然神伤。

    四天后传来消息克里特帝国王储迪安索斯太子亲率五万大军占领辰光城。同日克里特帝国与温斯顿帝国出联合声明宣布两国作为战胜国对原德兰麦亚领土享有“完全所有权”并以森图里亚平原为界重新勘定两国边界。自此“德兰麦亚王国”成为仅存在于人们心中的“前”地理名词在各国的地图上完全消失了踪影。而我们则成了这群强盗口中的“乱军”、“余孽”和“匪徒”成为被强大的敌人追赶和阻截的目标。

    尽管我们早就知道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很快生但那天晚上我还是失眠了。当我还是个新兵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如果温斯顿人能够都像路易斯太子那样善待占领区的人民如果侵略我们的敌人比我们现有的统治者要好一些能够让这个国家的人民过上一种更为富裕幸福的生活那么我们继续这场战争、让更多的人在战火中遭逢不幸是否还值得?如果我们放弃了抵抗让更为贤明的君主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这是不是更好?

    从一个普通人的立场出从理智上来说这个想法是正确的。

    但现在我知道我做不到。我曾经无数次地把“德兰麦亚”这个词挂在嘴边毫无敬意地随便使用它并把这当做理所当然可是现在当这个词汇以无可挽回的方式离我远去的时候我才忽然觉它是那么珍贵、那么美丽即便用更多人的鲜血去擦洗它也不会让这个闪光的名词带上一丝的锈迹。

    “德……兰……麦……亚……”躺在行军的营帐里我默默地吟颂着这个再熟悉也没有而却又无比陌生的词语把组成它的每一个字母放在我的舌尖和齿痕中咀嚼从中品尝着让人一阵心酸却又难以割舍的眷恋之情。我一边吞咽着自己咸涩的泪水一边暗暗起誓:或许这个词汇和它所代表的那层含义暂时离我们远去了可是我绝不会让它就这样永远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在“温斯顿”和“克里特”这两个强势的名词挤压下被遗忘。终有一天这个名词会以更辉煌更闪亮的姿态被人托起让整个法尔维大6为之瞩目而在那之中将会有我杰夫-基德的一份微薄但却无私的力量!

    当朝霞再次布满天空时聚集在我身边的不再是因为故国的沦丧而沮丧的亡国的奴隶而是群怀着深深的悲伤和不变的誓言矢志复兴国土的战士们……

    休恩的情报是准确无误的刚刚占领了大片领土的克里特人和温斯顿人忙于巩固自己的统治无暇分拨大批军力来对我们进行追击同时佩克拉上校的阻截也使东部的部分领土暂时没有落入克里特人的手中这也使我们在东去的道路上没有遇到任何袭击。

    现在翁伯利安山谷距离我们只有两天不到的路程如果没有意外佩克拉上校正在那里为抵御克里特人的入侵做着最后的努力。虽然朋友的死去和国土的覆亡让我心情沉痛但一想到我们不久之后就可以再见到这个年长可敬的军人我还是感受到了不可遏制的喜悦和欢娱。

    “陛下……”正当我被自己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的情绪搞得有些精神恍惚的时候正前方一匹战马扬起一道纤尘向着我们的中军大队飞快地驰来。马上的骑手大声呼叫那是我们派向山谷方向传递情报、打探消息的哨兵:

    “陛下翁伯利安山谷自一天前遭到克里特人大军的攻击现在战局紧张……”

    听到这个消息的我们心里暗暗吃惊:如果翁伯利安山谷在我们到来之前被克里特人攻克那我们就真的陷入重围之中再也无法逃脱了。

    弗莱德并没有表现出像我们那样的不安他略一思索随即下达了命令:“骑兵全驰援翁伯利安山谷其余部队由罗迪克带领急行军前进务必在一天之内赶到……”

    半天后我们在山谷西侧的山坡上目击了这场战斗:

    这是一场不均衡的战斗。战争的整体完结让克里特人有能力在这道小小关隘前聚集起不下四万的军力克里特人棕褐色的铠甲在山地中联成了一片就好象一群密集的山蚂蚁无情地啃食着眼前这道封锁山谷的关口。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克里特人甚至运来了相当数量的远程投石机将大块的山石投向城墙。石弹与城墙的每一次接触都迸射出一道惊人的烟尘将大块的碎石从城墙上剥离下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甚至不能相信这道关口在这样的攻势面前已经支撑了一天有余。把守着隘口的抵抗者们冒着被箭矢穿透、被巨石碾碎的危险一次次将攀上城头的克里特士兵扔下城墙。数万敌军不间断的攻击让他们的身体始终得不到休息他们战斗的动作僵硬艰涩仿佛每挥舞一下武器都要压榨出全身的力量。但是即便如此这些勇敢的人依旧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始终没有后退一步即便是在死亡来临的时候。

    “我就在这里为了最后的故土……”嘶哑干涸的声音从城墙上远远地飘落这声音的主人孱弱消瘦身型有些佝偻。他站在城墙的后端右手将一柄亮银色的佩剑拄在地上不屈地站在那里在他身前一步开外的地方就是搏杀中的战场。许多致命的武器在他的身前、眼前摇晃着可他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他们毫无防范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充分信任着身前为他抵御袭击的战士们。那些最勇敢的士兵们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尽管他距离危险如此之近可自始至终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看上去似乎即使这个瘦弱的中年军官就这样跳下城墙冲入克里特人的本阵他的士兵们也决不会让他遭遇危险一样。

    “无论是生是死我就在这里决不退却!”那声音坚定、勇敢没有丝毫的迟疑正如那个人的双脚坚定地站在那里。

    那正是佩克拉上校我们多日不见的战友。

    我们都很清楚佩克拉上校最值得信任的地方并非是他握剑的手而是他冷静周全的头脑。当他彻底放弃了使用计略仅仅依靠勇气去激励士兵正面作战的时候必是到了最危难最紧急的关头。

    他就站在那里半步也不曾后退随便哪一支失去了目标的羽箭都有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佩剑在他手中只不过是个漂亮的装饰而已在血肉搏杀的战场上这个瘦弱的军官并不比一个孩子有更多的自保能力。他并非不知道这一点可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在他身后是德兰麦亚仅存的土地那片土地虽然广阔但他已经无处可退了。

    “弗莱德快下命令吧!”看到这个景象红焰已经无法继续忍耐下去冲动的他几乎立刻就要冲出去拯救我们的朋友。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难以置信的命令从弗莱德口中出:“停下来原地休息!”

    “你疯了弗莱德?”红焰咆哮着转过头来“你在干什么?”

    弗莱德用同样大的声音吼道“我们远道而来经过长途奔袭我们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我能够战斗!”红焰坚持着。

    “是的我们可以可是我们的坐骑不行!”弗莱德回答道“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送命的……”

    的确他说的是正确的经过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飞奔我们的战马已经筋疲力尽了。对于我们这些骑兵来说马匹就等于是我们的生命。倘若我们失去了战马的有力支援把这三千多人的星空骑士扔到过四万的克里特大军中去恐怕连个水花都溅不出来。

    可是这命令让人如何执行?我们的战友在牺牲我们的士兵在流血佩克拉上校的生命已经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仅靠着士兵们的勇气和忘我的精神在苦苦支撑。现在让我们原地休息冷眼旁观谁做得到?

    “弗莱德……”我凑过去小声地说试图改变他的主意。

    “我说原地休息!这是命令!”没等我说完弗莱德的吼声已经再次向我压来。他背向着我们声音冷漠残酷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给我们留下了一个黑暗的背影。

    我惊呆了我不能相信一个那么勇敢、正直、善良的人在登上王位十天不到就变成了我眼前的这样一个暴虐的人。他无视友军的牺牲无视我们的朋友正处在生死一线仅仅是为了一次安全的胜利。

    与其说我屈服了倒不如说我是绝望了。我顺从地止住了脚步轻声但决绝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