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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夜银盾城堡的城头上。【】

    鲜血已经流尽。

    我站在弗莱德身旁与他一起将目光投向正前方。寒风中我觉得眼角边上的什么东西在慢慢凝结让我的眼睛因疼痛而微微抽搐。我不知道那是别人的鲜血还是我的泪水。夜幕阻住了我们的视线我们什么也看不见。

    罗尔缓步走上城墙下意识地舔食着手背上的血迹。他身上撒满了血迹甚至比我们所有人身上加起来的还要多。

    我们都还记得刚刚过去的是一场什么样的战斗……

    一天以前弗莱德将我们的情势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们的士兵丝毫没有隐瞒。他让他们自己去选择:跟随我们去挑战我们自己祖国的王权用我们的剑去夺回那些被阴险的篡权者剥夺的荣誉用自己的双手去把握自己的命运;或是离开成为这乱世中苟活的荒草随波逐流安稳且平庸地度过余生。

    没有一个人离开这些忠诚的士兵坚定地留在了他们的统帅身边。他们是这世界上最坚定最勇敢的人在温斯顿人的铁蹄肆虐的时候在克里特人的兵刃闪耀的时候正是他们挺身而出在乡土和亲人的身前组成了牢不可破的护壁。在弗莱德的率领下他们原本卑微轻贱的生命变得高贵而有价值。他们为自己赢得了足以骄傲一生的荣誉任何人都不能将它们夺走无论那个人是手持元帅的权杖还是头戴帝王的冠冕。更何况就在不久之前那个头戴王冠的野心家刚刚将他们的袍泽手足出卖给了敌人。即便是骨血相联的至亲他们之间的生命也没有战友们联系的那么紧密。而现在那些自战争开始时就不曾少许离开过他们身边相互守护相互依赖的人们就因为邪恶的野心从此失去了生存的权利。这份仇恨已经不仅仅是能够用鲜血来补偿的了。

    如果说一个国家被灭亡了一块土地被颠覆了一个民族被侮辱了那么起码还有一个理由让真正的战士继续战斗那是捍卫他们的名姓所代表的那些永远不可磨灭的丰功伟绩也是对于枉死的战友永远不可磨灭的追忆和纪念。

    直到这时这支愤怒的军队才真正有资格称得上是一支无敌的劲旅。

    我们拒绝了恩里克帮助我们出逃的好意。我们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和荣誉还有近万无辜而英勇的战士的生命和荣誉还有另外一个朋友新鲜欲滴让人不能片刻忘却的血仇还有来自我们内心深处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喷薄欲出的怒火。

    即便如此我们的商人朋友依然给我们提供了莫大的帮助。

    密道那是让宾克和他的朋友们穿越峡谷而没被追捕的原因。

    每一个成规模的商会都会掌握着几条不为人知的秘密走私通道用以躲避那日益高涨的税收或是运送一些受到管制却利润高昂的商品。这几乎算得上是公开的秘密只是每个商会都把他们的秘密通道隐藏得很好没有人能够现。像这样的一条道路往往是可以用等长的金砖来衡量的巨大利益所在绝不会允许无关的人窥探到丝毫的隐秘。

    可现在恩里克的友谊之手为我们打开了这条黄金之路。

    通过这条秘密通道我们穿越了峡谷绕到了银盾城堡的后方。

    再一次表达我们的谢意之后我们与我们的商人朋友珍重地道别。在离别的一刻我紧握住宾克的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虽然在此之前我们素不相识但这个中年商人却为我们做了一个最忠诚的朋友能做的一切。我们亏欠他的和我们亏欠恩里克的一样多多到我们甚至羞于用语言表达我们的感激。

    经过短暂的休息当晚我们来到了银盾城堡的城墙下。如今城堡的指挥官早已不是非斯特里安少将和他的第六独立军团而是换成了在军中颇有勇名、深受米拉泽器重的米洛中校。

    这新建的城堡远比原先毁灭在山崩中的要塞要高大坚固得多尤其是在这没有经过后期雕琢修饰的情况下更显得整座城堡厚重坚固带着原石般粗糙而坚硬的触觉。

    但这高大的城墙对我们几乎没有丝毫的意义。为了随时“迎接”我们的到来守军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城墙南侧。为了对付攻城所制作的器具和武器、所有的擂石和滚木、随时可以点燃的油料……这一切可以给攻击者带来巨大杀伤的战争工具都被堆积在城堡的另一侧而在我们面前的这堵城墙上只在城门附近零星地散落着几个火把城墙上的卫兵甚至不过十个。

    我们不能说米洛中校的战术思想是愚蠢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任谁都想不到我们能够在层层包围中脱出身来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越了峡谷。即便是让我来安排在对弗莱德的统帅能力和这支军队难以比拟的战斗力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之后也会将所有的防御重点都放在唯一有可能生战斗的一侧。

    可我还是得说米洛中校的战术思想是愚蠢的!

    几道绳索轻轻搭上垛口而后数十条黑影沿着绳索向上攀爬。直到我们的双脚踏上城墙才有个眼尖的士兵惊异地喝问:“什么人?”

    罗尔一个闪身冲到他面前用沉默的匕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就像鬼魅一样灵活地绕到问者的身后将匕从那士兵的后腰深深地扎了进去。

    那士兵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连挣扎和呼救的力量都已经消失了。

    这时候我们听见了罗尔比冬夜的寒风还要凛冽的声音:

    “我们是为那些无辜的死者复仇的人。”

    尽管身处战斗中听到罗尔的声音我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原本可爱羞怯的、在人前时时脸红的罗尔已经完全在他身上消失了。如今在我们面前的罗尔是一个血管里仿佛流淌着魔兽血浆的阴狠战士。他依旧沉默寡言但眼睛里再也看不见羞怯和善良。当他直视你的双眼时你的血液几乎都会凝固。你会下意识地转脸、回头躲闪他蘸满血腥气的目光。在闲暇的时刻罗尔总是在磨他那柄贴身携带的匕。霍霍地磨刀声永远单调刺耳却带着总也无法消除的嗜血意味。

    如果是达克拉如果是除罗尔之外的任何人我们会因为朋友的死而伤痛会振作精神为他复仇会用仇人的级祭奠我们的挚友但同样的我们的仇恨和悲切也会在一次次追忆中变成对朋友最美好的记忆。

    可罗尔和我们不同。他原本是个脆弱而执拗的人雷利的死往他的心头上插了一把刀他的沉默只会将这把刀心头更深处搅动制造出更大的伤痕。雷利的死毁了这个年轻人除了战斗和复仇他的脑海中再也没有其他的念头。

    我们绝不愿看着他变成这样可却没有办法。在罗尔心头最痛苦的地方有一扇大门轰然关闭将那个温柔害羞的大男孩永远关在了里面。

    战斗开始了。

    冲在最前方的罗尔和达克拉这两个完全不同的战士用各自擅长的方法做着同样一件事那就是杀戮。

    “来啊你们来啊!让我来看看你们这些背弃了荣誉的军人有多么勇敢!我就在这里来杀死我啊就像你们曾经做的那样杀死自己的战友。这不正是你们所擅长的吗?”

    他挥舞着战锤如同一具能够自由活动的战神雕像威风凛凛地站在守军面前。一个脑袋在他的重击下变成了稀烂的一堆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他面前的敌人们因为羞愧和畏惧低着脑袋甚至不敢正视他的双眼。

    如果说面对着达克拉的对手只是感到畏缩那罗尔面前的敌人表现出的疯狂则暴露了他们的绝望。罗尔的右手握着短剑这件制式武器最大的作用并非是攻击敌人而是挡格向他袭击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