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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室里弗莱德紧皱着眉头坐在我们对面。【】他的面前放着三份战报那是他烦恼的源头。

    第一份战报来自由德兰麦亚第一、第三军团以及南方贵族组成的东路军。与我们相同他们也受到了克里特人“借粮令”的困扰。针对这样的敌情东路军最高指挥官卡特莱克将军采取了稳妥保守的战术将部队推进的脚步停止在水星河沿线只派遣小股部队进行偷袭和骚扰不再进行大规模的武装进攻。

    从战术的角度上讲这种作战方式固然缺乏进取心但也算得上是中规中矩在补给不十分充裕的情况下能够在一段时间之内保持战局的稳定让东部战线不至于迅崩溃。这种但求无过的打法正是卡特莱克将军一向坚持的。他本人虽然还远远谈不上所谓“名将”的资格但也已经是德兰麦为数不多的用兵严谨稳重、少尝败迹的将领之一在军中颇受好评。

    可是这一次他忘记了自己麾下的将官士卒都是些什么人。

    从那些原本就来自南方的贵族们一踏上战场那天起他们就日夜在地图上寻找着自己的领地计算着进军的度和收复自己领土的时日。当战局有利的时候他们或许还可以称得上是勇敢的军人但当部队停止推进、近在咫尺的领地无法收复的时候他们的自私和焦躁就表露无余。报告上说每天都有许多人透过形形色色的关系来向卡特莱尔将军进谏施压完全无视脆弱的后勤补给线或软或硬地要求他继续南进收复失地。好在卡特莱尔虽是个庸才但还具有最基本的战略眼光。他一次次拒绝了属下的胁迫要求在补给压力缓解之前拒不出兵。

    他高估了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同时也低估了年轻贵族们的无知和胆量。一天清晨密谋已久的南方贵族军官在第三军团指挥官德里克-台-德克将军的率领下放弃了自己的防线带领着东路军几乎一半的军力涌入茫茫草海。在克里特人的陷阱面前这些高傲自私的家伙们缺乏最基本的判断力甚至连丝毫的迟疑都没有就一头扎进了敌人的埋伏在缺兵少粮的情况下全军覆没。

    在战局最危急的时刻卡特莱尔将军表现出了自己身为一个贵族最无耻的一面:他听任自己的友军在距离自己三天路程的碎石要塞被围没有出动一兵一足前去支援。尽管他在战报中为自己辩解说“固守之责重逾千钧不知敌军深浅未敢轻动”但都已经饱经战乱的我们谁也不是瞎子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能看出来他这样做除了因为胆怯而带来的过度谨慎之外也是为了报复这些军官触犯自己地位的私怨。

    然后东路军在损兵折将的情况下依旧秉承着紧缩固守的原则被占据兵力优势的克里特人逼得节节败退将原本已经夺回的大片土地又重新奉于克里特军的统帅、这场战争的主要起者之一、以诚实仁善的美德著称于世的克里特王太子迪安索斯面前。现在东路军仅存的兵力约一万一千人被克里特大军围困于暗影堡多次突围未果。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在东路军分裂被歼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来战报?卡特莱尔这老家伙早干什么去了!”刚得到消息的时候震怒的弗莱德用力将这份报告掷到地下对着送信的士兵大声呵斥。他的表情可怕极了让人感觉似乎他随时都有可能拔出刀来做出残暴的举动。他不能不愤怒啊一支可以左右局面的大军顷刻间土崩瓦解上万士兵随时都有可能命丧敌手而他这个全军最高指挥官在事情生的时候居然毫不知情。这让我们没法不怀疑卡特莱尔隐瞒军情的目的何在。

    那可怜的士兵吓坏了。我看见他全身的污泥的血迹脸上带着坠马时被碎石划伤的痕迹嘴唇因为干渴而开裂看上去面色很不好。他的小腿似乎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铠甲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坑点显然在这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头。

    他是不应当受到责怪的。他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完成了任务在克里特人的包围圈中奋力突围出来将这封紧急的战报送到了弗莱德面前。在将战报交到弗莱德手中之后他没有告诉我们自己经历了多么剧烈的厮杀、受了多么严重的创伤而只是尊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弗莱德的回音。他的表情告诉我一旦他得到了弗莱德回复的口信他就会毫不迟疑地重新翻上马背重新滚过层层敌阵将这个消息传到自己的统帅耳中。除非死没有什么能够阻拦这个勇敢的人。

    或许正因为有这样的士兵的存在德兰麦亚才能在这场战争中维持了那么久吧。

    “你辛苦了士兵。你非常及时地带给我们一条重要的情报现在你需要休息。米莉娅小姐请带他去治疗记得到伙房帮他要一条面包和一碗肉汤。”我尽可能周到地安置着那个送信的士兵。或许有人应该承受弗莱德的雷霆怒火接受他最严厉的指责但是那绝不会是这个无辜的好人。

    弗莱德此时也现了自己的过失面目微红略显尴尬地看了我一眼。我向着他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他:这些琐事由我来处理。

    是啊我并非是个出色的军官只是一个平庸的普通人罢了。我既不能帮助我的朋友出谋划策也没有能力在他的队伍最前端攻城掠地。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处理他身边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繁琐小事让他能够从中脱出身来去思考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吧。

    我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是如此而已了。

    第二份战报来自我们的老熟人米拉泽男爵。由于在作战中的出色表现他的职位已经擢升至上校任西路军指挥部参谋总长成为在身份上仅次于西路军总指挥文森特上将以及两个军团长官的高阶军官。

    他带给我们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个好消息:一个月之前西路军与克里特人主力部队遭遇两军在宝石花平原对峙多日也没有打开局面。终于在米拉泽男爵的率领下三千轻骑孤军突进大肆破坏克里特人的补给线路并接连伏击敌军零散部队。在天气转寒、敌军军心不稳等有利条件下两军于纳菲逊城下进行会战克里特主力部队在会战中遭受重创西路军取得了一场具有重要意义的决定性胜利。

    相比第一条消息而言我很难说第二条消息是好是坏:战报中说西路军总指挥文森特上将“一马当先”、“奋不顾身”在战况紧急的时刻率骑兵冲入敌阵误中埋伏壮烈成仁。西路军自总指挥及第六、第十一军团军团长以下重要干部二十三名无一生还。

    虽说说死者的坏话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我得说文森特将军的死不仅没有让我感到难过甚至还让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有这样一个无能的将领在西路军中任最高指挥官确实不能够让人觉得放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消息总让我觉得心里有些不安。鬼才相信那些怯懦无能的家伙会和“一马当先”、“奋不顾身”这样的字眼有什么关系更不用说让他们率军冲击敌阵了。我总觉得这些把持着西路军最高指挥权的军官的死有些蹊跷内中隐含着一种我所不能明辨的阴谋的味道。而我的感觉不停地告诉我在这虚伪的帷幕之后操纵着阴谋线索的正是米拉泽男爵那个野心和才华同样惊人的男人。

    “现我军虽然暂时得利然敌军未溃战事未平军中群龙无人心浮动。下官逾矩暂行统帅之事进退之间诸多不便。尚请阁下遣贤能以定军策……”弗莱德阅读着米拉泽男爵的信笺不由得一阵苦笑“当前的形势还有谁能取代你的位置啊。‘进退之间诸多不便’男爵阁下您这是向我要军权来了啊……”

    弗莱德右手支在桌子上轻点着自己紧皱的眉头看上去似乎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断。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确实不是一个容易下的决定。

    “弗莱德你一定要慎重啊我……我不相信那个人。”我担忧地说道。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杰夫我知道。可是现在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啊。至于那家伙……也只能寄希望于他的能力了。”他心情复杂地抽过一张信笺纸在上面写道:“任命米拉泽上校为德兰麦亚军西路军临时总指挥统领第六、第十一军团反击克里特占领军收复失地。任职期间米拉泽上校全权处置军中一切事务……”鹅毛笔在弗莱德手中滞涩地扭动着仿佛他每写一个字都要下很大的决心。任命书写完之后弗莱德缓缓取出印章犹豫了良久才把它重重盖在自己的签名上。

    那血红的印鉴向右侧微微倾斜着看上去就像一张不住邪笑着的嘴。透过这印鉴我仿佛看到米拉泽男爵得意的笑容和他毒蛇一般锋利的眼神甚至还能听到他心满意足的冷笑声。和往常一样他的要求再次在弗莱德手中得到满足。短短几个月时间那高傲的年轻人已经由一个只有八百士卒的外省小贵族变成了牢牢掌控着两万大军在军中、国中都有不小影响力的实权人物了。我们就像是那些为生计所迫的卖艺人不得不用血肉去饲养一条巨毒的眼镜蛇不断地满足它贪婪的**。如果有一天我们无法再满足他的**了这时候它又会怎样来对待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