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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而至,凉意微薄的天,静王府的合欢花花期将过,花枝拖着黯淡的残花落了一地寂寥。

    傅昨从那间屋子出来时仿佛还听能到屋内人歇斯底里的咳声。他快步走过长廊,却意外瞥见静王府院中的那棵合欢树。傅昨立在长廊之上,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颤了一颤。

    他想起那间屋子里榻上躺着的沈宜之,面容枯槁,行将就木,却在展信之时脸上露出了浅笑。

    沈宜之说:“足矣。”

    他知他如今身陷囹圄,知他身不由己,知他心念何人。

    那些爱恨情仇好似一瞬间化解,爱而不得也好,念也不得也好,通通都不重要了。他争了半辈子,皇位与他无缘,心悦之人也成了那人的筹码。

    只是,他觉着累了。

    只要他的谋远还活着,只要他还唤他一声沈兄。

    承平三十三年的那一次初见,一切因果便早已暗示了结局。

    “足矣。”他们这种生在帝王家的人,一开始就不该奢求太多。

    沈宜之抱着那封信,对他说:“有劳道长来一趟,本王身体不适,终是不能亲自送道长离府了。”

    傅昨从未有过通过看一个人的神情便好似知晓了一个人生平的经历,也从没在一个人脸上看到过这样坦然与寂寥的神情。

    傅昨这会看着眼前枯败一地的残花,突然觉得胸口闷气。他快步离开,一脚将将踏出府门,便听身后那连绵不绝的咳声戛然而止。

    山海关关外,幽州。

    昨夜宋梁梁夜走奔厕忽觉脸上一凉,抬头才知是下雪了。他长这么大极少见过雪,便觉新奇,穿着里衣在漫天大雪中撒欢时正巧被客栈守夜的伙计看到,还以为是鬼上身着了魔,抡起扫帚便打过去。

    宋梁梁惧疼,愣了有半晌才缩着脖子在雪里乱窜。原本在屋中已经入睡的岑京墨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披着外衣出了门。

    看到果然是宋梁梁那个不争气的主儿,岑京墨扶额幽怨道:“住手,都住手!”

    客栈伙计看着走进屋子的人身穿一件单薄的里衣,冻得青头紫脸还不忘狠狠朝自己翻白眼。客栈伙计眉头一皱,万分难以置信:“活久见,我做生意做了大半生也没见过哪个客人有半夜夜起在冰天雪地里发疯的习惯,这不脑子有病么!”

    宋梁梁吸溜着鼻子,捋起袖子:“你说什么!再说一句……”

    “宋梁梁。”岑京墨及时按住自家师弟,朝客栈伙计致歉:“莫要介意这位大哥,我这师弟自小这儿就不太好,小时候也是不懂事从树上摔了下来……见谅见谅。”

    宋梁梁看着岑京墨的手意味深长的指了指脑袋,满脸惊愕:“师兄,什么叫我脑子有病?我……”

    岑京墨手上用力,眸色一黯,宋梁梁只觉得半边肩膀钝痛,立马乖乖闭上了嘴。

    “已至幽州边境了,再朝前便是北羌。今夜风雪大,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宋梁梁乖乖跟在岑京墨身后回了二楼客房,屋内窗子大开,飘进一室风雪,岑京墨走到窗子边低眸一瞧,阖上了窗。

    “是师父的千纸鸢。”

    岑京墨双手拈指,施法点向从窗外飞进来的千纸鸢。那地上原本躺着的一枚小小纸鹤仿若活了过来,闪着光飞高,扑棱翅膀间化为齑粉。

    只见面前凭空显现出几行字——

    静朽塔出现异动,千机门长老已派修士至岭南合力镇压。各大宗门密探报,鬼修近来活动频繁,北羌一行不易,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