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你的名字,是红虹。”

温柔的女声,细语诉说道:“取自母亲小时候,在溪边玩耍时看到的彩虹中,那抹最鲜艳的颜色。”

一片落幕的霞光下,枯瘦的女人搂着小女孩坐在天台上,为她介绍着名字的由来。

天台之下,数不清的腐烂活尸簇拥成群,用墨绿贪婪的目光注视着上方的母女二人。

它们所在的街道上,报废的车辆焦黑躺在路边,惨烈的尸骸更是随处可见。

混乱早已平息,城市业已死亡。

绝望者的哀鸣和疯狂,偶尔时远时近惊现某个角落。

对于这位经历过世界大战,重建家园,末日降临、丧偶丧子、苟延残喘的女人来说,一切都不再重要。

此时还能体面地活着,已是一种天大的侥幸。

她搂着自己唯一的亲人骨肉,仰头看着天上红到异常的晚霞,徒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幸福。

低头凝望着怀中酣睡的小女孩,她带着对人世间的浓郁眷恋,长叹一声。

在某个突兀的时间,倏然跳下天台。

如果不是彻底的绝望,谁会想到自杀?

比起面对残酷绝境的鞭挞,一了百了的勇气亦是超脱生命的沉重。

女人的出身很好,好到她可以逃过战乱,最后在末世中撑到弹尽粮绝的时刻。

女人受过极高的教育,对死亡坦然但无法接受,自己死得丑陋。

但跳楼,无疑是丑陋的。

高处坠落下的身体,会在引力的作用下,烂得惨不忍睹。

可这个世界如此可悲,悲哀到已无‘人’看到,自己最后的丑态。

其实女人在解脱自我前,很想让女儿也跟着一起解脱的。

但每每注意到她娇憨的睡颜,总是心如刀绞地下不去手。

毕竟末世中,她先是一位母亲,其次才是一位求生者。

……

晚霞落幕,当昏睡的小女孩,独自坐在椅子上醒来时,她意识到最熟悉的人,已经不在身边。

小小的她,哭着喊着寻找母亲。

可偌大的封闭楼层,只剩她自己孤零零面对寒冷的夜,缩进被窝捂着耳朵,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再蜷缩。

仿佛如此,才能汲取到一丝丝温暖,一丝丝在她怀抱里的温度。

日子一天天过去,仅剩的食物在减少,女孩的精神在虚弱。

直到某天,她搂着空荡的水壶,虚弱到起床无力。

直到她沉沉地搂着公仔,再也没有醒来。

……

直到病毒感染她干瘪的尸体,直到它于一声厌世的低吼中,从床上爬起踏出腐朽的门槛。

仿佛上帝视角,注视着一只小小活尸的成长,嬴野看着它从笨拙不堪的捕食,一步步成为灵巧危险的猎手。

有(我)人(说)说(的)过,‘一个人死前经受多大的苦难,那么当他死后在另一边,将变得多么强大。’

本身嬴野是不信这个,但看着这只小活尸,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成长。

他突然有点信了。

仿佛是一个奇迹,一次蜕变二次蜕变,当历经三次蜕变后,所有残暴狡狯的凶性,被重归的‘人性’压制。

他看到一名完美的‘女人’,赤脚走出空荡的城市遗迹,来到荒野寻找生存的意义。

自名为‘红’的她,已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随后在漫长的流浪中,又完成四次蜕变,身边逐渐凝聚起一个个相同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