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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亥时二刻,少爷还没回来。吴念玉房内的小丫鬟在门外探头探脑了半天,也没见主子的人影,百无聊赖地回屋点上金颜香,顺手抄了把扇子,准备坐在门口等人。这时内屋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她吓了一跳,慌忙跑进去,可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件白色的绣缎外袍,挂在屏风上,随晚风轻轻摇晃着。

    终南山上松涛阵阵,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夜空。连绵不绝直指苍穹的残峰断崖之中,有一座高耸的山峰最为突出,陡峭的崖壁宛如刀刻一般,斑驳的树影映在峰顶的乱石之上。峰顶上有一小块平台,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着一身粗布袍,身形略微佝偻,赫然是太乙仙宗当代掌门驭鹤散人之弟妙算真人;还有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立在他身后。

    半晌,峰顶的乱石之中闪出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黑影。

    那年轻人见此立刻单膝跪地行礼:“参见殿下。”

    这半夜现身于太乙峰之上的黑影,正是西京王吴念玉无疑。

    吴念玉示意年轻人起身,随即向妙算真人弯腰行礼,“师父”。

    妙算真人脚下一动,一块小石子向吴念玉迅疾飞去,“臭小子,武功废了个干净,这轻功也是越来越差了。让老夫等了这么久,成何体统!”

    吴念玉只低头微笑不言。眼瞧着那石子离吴念玉脑门越来越近,临到了却略略偏了过去,打在了旁边的树干上,将那树干直直穿过,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来。

    妙算真人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你将左杜藏在我这儿藏了也够久了,是时候把人领回去了吧。”

    跟在清风道人身后的年轻人正是掌管王府府兵的怀远将军左杜,见此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还要劳烦师父,让左杜再在您那儿多叨扰几日。”吴念玉笑着说。

    左杜听到吴念玉的话急了:“殿下此次南渡不要我随行吗?那怎么可以!前路危险重重,若没有重兵护卫……”

    “正是因为前路危险重重,你的重兵,更不能在此时现身。”

    “为何?那些士兵都是以豢养府兵的名义养在鄢城的,身份上并无大碍!”

    “我问你,我为何要在鄢城秘密屯兵?”吴念玉问。

    “因为异地亲王手中无军权,朝中无势力。一旦离开封地走入陛下的势力范围,便会任人宰割。”左杜答。

    “那我问你,除了陛下,还有谁会杀我?”

    左杜想了想,“前朝遗老遗孤。”

    “不,不只是前朝的遗孤,还有新卫军队刀下的亡魂。”吴念玉道。

    “什么?”左杜不解。

    “西京乃七朝帝都,离燕更是在此立国三百余年。这片土地上,有多少世家大族繁衍生息了数十上百代,又有多少平民百姓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离燕末帝姬衍虽无治国之能,导致腐败盛行,诸侯坐大,却从未苛待过百姓。新卫一朝踏平西京,将皇室屠戮大半,又在打打杀杀了一圈以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一片断壁残垣,那些因为新卫而失去了父亲、儿子、丈夫的人们,如何对这个都城远在长江以南的残暴皇权保持忠诚?”

    左杜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