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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下手不算重,也不疼,可还是把小胖子给打懵了,怔愣片刻后,捂着自己被打的右脸,委屈得两眼泪汪汪:
  “……你抽我做甚?”
  你打扰本君美梦,一来就往我脸上凑,还熏了我一脸,不扇你扇谁?
  纪凌心里是这般想的,却佯装尴尬地默了默鼻子,低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慢慢扶着树干站起来,环顾四周。
  四下是宽阔的平地,除了这株老槐树的周围,到处都站着衣着各异的人,有男童也有女童,都是一群只有五六岁的青涩小少年。
  他们围着不远处升起的一座平坦的石台,正中间竖起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复杂繁琐的浮雕,悬浮在半空的文字在光下闪烁着熠熠生辉的金纹,整座石碑瞧上去大气不凡,宏伟异常。
  再看自己……
  只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布满补丁的破衣,衣裳有些大,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把自己本就瘦小的身体衬得更加单薄。脚上没有穿鞋,光着脚丫子磕在草地上,脚底泛红,隐隐有血迹渗出。
  这身寒酸至极的打扮,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穷苦落魄的小乞丐,怎么看怎么不符合上一世魔界至尊的高贵身份。
  可越看,纪凌心中却越欣喜。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比自己预想过的成功和失败风险各占一半的结果好上太多太多,因为这里正是他幼年拜入苍冥山派时到过的摘星台!
  他成功了,成功穿过转轮之门,回到曾经,重活一世。
  从前那个杀人如麻、罪孽深重的魔君,如今已彻底消失。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未铸成大错、人畜无害的少年。
  如果不是怕被别人瞧出端倪,他现在都要忍不住大声笑起来了。
  纪凌转过身,看向江宴欢,本就清俊的小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友好而温和的笑,说话的声音也是极轻极有礼貌:
  “小兄弟,贵姓?”
  “免贵姓江,”江宴欢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腼腆。“我看咱俩挺有缘的,既然日后都是同门,不如你以后叫我宴欢就好。你呢?”
  纪凌:“……”
  他顿时无言:老天爷还真是不薄他,刚回到这个地方,就遇上了老熟人。
  相隔多年,昔日的同门师弟再次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情绪是相当复杂的。
  上辈子的魔君,不可谓不孤独。朋友也好,仇人也罢,最后都在他的面前死得差不多了。而江宴欢,则是在那次亘古未有的仙魔大战中,为数不多活下来的故人之一。
  继任魔君之位以前,小胖子是他在苍冥山派最好的兄弟。二人同为真传弟子,一起吃饭睡觉搞破坏的交情自然是不消说的,下山历练的时候也曾多次相互帮持,救对方于危难之间,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
  在师尊逝世后的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已经坐上至尊之位的自己,独自一人待在空荡荡的灵渺殿时,除了时时想起被他亲手逼死的师尊外,眼前偶尔也会浮掠而过一个小胖子的虚影,瞧上去圆滚滚的好像一个球,笑起来人畜无害。
  然后小胖子一点点变高,长大,直到再也不见了年少时的憨厚稚气,变成了一身白底镶金轻铠的俊朗少年,长长的头发也束起了高马尾,眉宇间尽是英武,身形高大挺俊,再也不见了当年憨厚稚气的模样,却陌生得让人胆战心惊。
  他的目光极其冰冷,手里的银缨战戟也毫不留情地对准自己,薄唇轻启,尽是讥讽凉薄之言
  “纪凌,你欺师灭祖,十恶不赦,害得我修真界横尸遍野生灵涂炭,就是死后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也不为过!如今又有什么脸面跪在洛师叔的墓前,脏她的轮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