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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生产后瑠火的身体就落下了病根,身体总是很虚,但医生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无奈只好每天一碗碗的药下了肚,沙耶加都说阿姨身上总有种散不去的药草的苦涩。

    屋中的妇人正修补着有了破损的衣服,时不时放下手中的针线掩嘴轻咳几声,声音压得很低,好像不想被人听到。

    “阿姨,我听到了哦。”

    “哎呀,被发现了呢。”

    瑠火放下手微微一笑,本来有些苍白的面色因为拼命压抑而泛上了一层红色,看上去“健康”了不少。

    “您真的是,不舒服就说出来啊,一直说没事没事的,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沙耶加一边碎碎念,一边把熬好的药放在瑠火身边的小茶几上,又从旁边抱来了被瑠火嫌弃的小薄毯,“还有毯子也请披好,不能受风,更何况天气开始慢慢变凉了哦。”

    瑠火并不想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因为手脚冰凉的她裹得再厚身体也是冷的,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把自己搞得那样行动不便,但是当着小姑娘的面,还是要听话一下的,任由对方摆弄自己:“沙耶加也变得可靠了啊。”

    这不是随便的一句话,而是发自内心的一句感慨,当年还总是撒娇爱哭的女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甚至唠叨自己了,不过才一年而已,不过才十岁。

    沙耶加调皮的眨眨眼:“是啊,所以阿姨就乖乖的养身体就好了,家里有杏寿郎和可靠的我呢。”

    把药端起来用勺子边搅边吹,探出舌尖在勺子上轻轻试探了一下温度,然后被药的苦涩弄皱了脸:“啊啊,果然这药怎么改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糟糕。”

    瑠火接过碗,面不改色的将药一饮而尽,然后拿起一旁常备的蜜饯含了一块在嘴里:“没办法,良药苦口嘛。”

    沙耶加舌尖的苦涩到现在还未散去,闻言也只是撇了撇嘴嘟囔道:“可也没见您又什么好转啊……”

    看着瑠火脸上的红晕消下去后露出的苍白脸色,心里满是担忧。

    甚至看上去比昨天还不好,沙耶加想。

    把瑠火用来打发时间使的针线没收,强行把人塞回了被窝里,伸手摸了摸她冰凉的双手,不放心的又跑去拿来了一个暖手袋塞了进去,然后又在脚下也塞了一个。

    瑠火看着小丫头为自己跑来跑去的样子,心里既欣慰又难受。

    【总是放不下心啊……】

    瑠火把沙耶加叫到身前,替她把松散的马尾解开,重新扎好,然后看她习惯性的晃了晃脑袋,马尾辫也跟着晃来晃去。

    自己的身体自己心知肚明,吃再多的药也不过是让她多苟活一段时间罢了,内力的逐渐败坏是怎么也挽救不了的事实,大概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对孩子总会有放不下的顾虑,哪怕是杏寿郎这个从小就很乖的孩子也不例外。

    “沙耶加。”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哦。”

    明明觉得有说不完的话想要交代,但是看着女孩澄净的眼眸还是没能说出口,瑠火摇摇头,伸手将女孩搂进了怀里,即是想抱抱她,也是怕这个敏感的女孩察觉到什么。

    沙耶加有些疑惑却很乖顺的把自己往这个温暖的怀里钻了钻,那双手因为暖水袋多了丝温度,又很快降了下去,虽没有过去那般温暖,却依旧让人眷恋。

    毕竟这双手,是除了母亲之外,最温柔的一双了。

    一年挨过一年,千寿郎也长成了三岁的小家伙,能跑能跳能撒娇,和两个哥哥姐姐关系最亲,三个小家伙承包了不少笑料。

    这天的沙耶加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从起床开始就一直觉得有些心慌,做事也心不在焉的,中午还就忘了往水里加米,最后是不过是烧了壶热水。

    掀开锅盖的杏寿郎诡异的沉默了两秒有若无其事的把盖盖了回去,然后拎着钱包去村头买了些干粮应急,结果沙耶加居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草草的吃过饭后就要去准备瑠火的药,杏寿郎连忙起身把人拦了下来。

    “等等啊沙耶加,你今天很不对劲哎。”

    沙耶加有些不明白,被杏寿郎点破之后才恍然大悟:“啊啊,实在抱歉。”手在额头狠狠地打了一下有些懊恼,“不过今天的确有些奇怪,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一样……”

    没有根据的话最后也没有被引起重视,直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敲门拜访:“请问,你就是五十岚沙耶加?”

    沙耶加保持着面对外人的戒备心,杏寿郎也站在她的几步外随时戒备着:“是,您是?”

    “我想您可以先做好心理准备。”那人有些欲言又止,神色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悲伤和怜悯,“是关于您的父母。”

    沙耶加眼眸微微睁大,那个人后面说了什么其实她都没怎么听清,因为第一句就已经让她的脑子如同受了重重的一拳。

    她匆匆的取了件羽织随意的披在了身上,跟着那个人来到了他口中的藤之屋,他把她领到了槙寿郎面前,然后就鞠躬离开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狼狈的叔叔,双眼空洞无神,一直挺拔的腰脊也弯了下去,往日里一直爱开她玩笑的叔叔这时候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跪在地上深深地低下了他的头,然后从喉咙挤出来一句支离破碎的,“对不起……”

    他一直在重复这句话,额头紧紧的贴在冰凉的地面上,甚至包扎好的伤口因为动作再次破裂出血他也浑然不在意。

    直到这时,沙耶加才愿意相信,她的父母在任务中牺牲了。

    沙耶加连父母的尸体都没见到,据说隐在那附近搜寻了好久,也只是找到了他们的衣物和饰品,那是一个耳饰,沙耶加的作品,被美咲在炼狱夫妇面前炫耀了多日,连智和都很羡慕。

    那是一块色泽漂亮的茶水晶,因为听说那意味着健康有祈福的作用,沙耶加攒了好久的零用钱才换来这么一小块做成了耳饰。

    只可惜如今已经有了缺口,还染上了血污,再没有平日里的光彩。

    沙耶加望着那些破损的不成样子的衣物许久,才缓缓的把他们抱紧了怀里,藤之屋内充斥着属于女孩的恸哭声。

    那日,阳光明媚。

    瑠火虽心痛好友的逝世,却更担心沙耶加的精神状况,一直卧床修养的都起身打算亲力亲为,而这一切沙耶加甚至没有多余的心思来阻止,就仿佛那个爱笑的女孩在那天就这么一同死去了。

    杏寿郎看着葬礼上身穿黑衣的女孩,沉重的颜色将她本就瘦小的身体衬得更加羸弱。

    “沙耶加……”

    杏寿郎到底不忍心看女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可开了口,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一切的言语在死亡面前都很苍白无力。

    女孩没有聚焦的眼睛落在双亲的衣冠冢上,她的父母甚至连具尸体都没有,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很久,直到一滴泪滴落在杏寿郎握着女孩手的手背上。

    “杏寿郎……”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