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马蹄嗒嗒,陆知雪伏在陆行风胸前,听着一颗热血澎湃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像那个晚上一样感觉到了萦绕在周围的焦躁、愤慨以及悲痛。

    下马的时候,陆知雪又觉一阵晕眩,一下没站住脚,陆行风扶住她道:“又不舒服了?”他复又打横抱起她,“抱歉,是我太急躁了,你先休息下。”陆行风深吸了口气,然后大踏步往陆府大门走去,守门的小厮看他架势不敢阻拦,窃窃地开了门放他进去,然后一溜烟地赶紧跑进去通报。

    陆知雪一路无言,她安静地靠在陆行风肩头闭着眼睛,沉淀着她那昏沉的脑袋,没过多久,陆行风站定了,依然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一动不动的,有丫环来请他入座,他也不动,活像在惩罚自己似的。

    一刻后,陆冕终于赶到了,他走到门口看了他一眼,屏退了其他人,独自走进去,关上了门。

    陆冕到他身前上下扫视了一眼道:“发生何事?”

    陆行风低眉唤了声:“父亲。”然后抬眸道:“这个孩子,陆知雪,您见过她的,我想请您看一看她现在的样子。”

    “我看见了。”

    “不,您没看见。她身上,有无数的外伤,一侧的脸肿成了一座小山,胸腹间断了两根肋骨,每一次的呼吸都让她生疼。她拼命用自己的发簪刺伤敌人,不惜伤了自己的手骨,到现在她的手还不能握东西。除了这些,还有她脑后被人偷袭重重的一击,这是她最初的伤,她拖着这样的伤还拼着命要救人。而现在,因这脑伤,她的眼睛看不见了。您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谁吗!宜县一案的幕后推手您知道是谁吗!”

    陆知雪的手抓紧了陆行风的衣襟,一颗心快跳出来,索性很快有人打破了这份紧张的对峙。是柳姨追了过来,在外面拍门道:“陆公,恕我无礼了,公子在里面吗,知雪在里面吗?”

    从里面传来陆冕应答的声音,柳姨赶忙开门进去,先从陆行风手里接过陆知雪,拍拍他的肩轻声道:“公子,有话好好说。”

    因柳姨的打断,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得以缓和,陆冕招来人道:“去请许太医过来下,然后备点酒菜过来,简单点就好,要快。”说完又对柳姨道:“先救治要紧,带丫头去房间休息下,等太医过来再给她看下。”

    柳姨见陆行风没有说完,便带陆知雪下去了。父子俩静坐了会儿,谁也没说话,很快餐台摆好,陆冕才道:“来,我们父子俩很久没坐着好好说话了,我知道你已有决定,今日便把想说的都一并说了吧。”

    陆冕倒了两杯酒,陆行风没动,沉吟良久,他终于端起酒杯望着陆冕正色道:“父亲,这一杯我先敬您,十八年了,我受您教养,却没有尽过一刻孝,还时常惹您生气,多谢您一直以来的包容。”

    陆行风说完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道:“这第二杯,多谢您,深思熟虑,给我安排的前路。”

    他再次饮尽,又倒了第三杯,道:“这第三杯,谢您,谢您对我母亲的救命之恩。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她虽然从没说过,虽然她表现得一直很怨恨您,也不待见我,但我知道,她走的时候,心里是没有遗憾的。”

    陆冕看着他饮下第三杯酒,低头注视着杯中微波荡漾的酒液,道:“是吗……阿湘……你母亲的最后一面我没来得及见,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见与不见,反正也改变不了结局,”陆行风周正地坐着,轻轻抬眸,隐去了眸中水光,冷冷地觑着陆冕那微驼的背姿,“该走的终究要走。”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母亲!”陆冕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敲。

    面对陆冕的怒气,陆行风不为所动,道:“是人就固有一死,不是吗?您认为人命有价值吗?宜县一案,主谋死了不足惜,但无辜葬身客栈火海的八名孩子呢?他们从前是乞丐,死了连名姓都没有,因为主谋在牢里莫名其妙的畏罪自杀,此事就被草草结案,这后果,您比我看得远,知道这不会结束。而这幕后的推手,您知道是谁吗?就是……”

    “没有证据,休得胡言!”陆冕粗暴地打断他,仿佛是要急切地阻断某种未知的恐惧。

    陆行风正视着他,一字一字道:“陆汲明,就是他。”

    陆冕怒目圆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行风轻呵一声,“您知道,如若不是再三确认,我哪敢在您面前说他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