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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寻与司空见原路返回。

    洞内连洞,层内有层。司空见赞叹:“都长一样,你能识得路,真是厉害,我前几天虽然在外面逛了几天,但都是顺着无及池在走,要离了那条河,估计早迷路了。”燕寻回答:“里面也是顺着无及池走,无及山有一半是空的,不顺着河走,找不到路。”司空见问:“你来过这吗?”燕寻回答:“没有。有个老头怕自己死在外面,这个秘密无法传承,他死去无脸见他师父,所以告诉了我,拜托我转告给无及山下任掌门。”他说着‘咦’了一声,拉着司空见绕过前面一堵墙,拐进另一个洞。

    司空见‘哦’了一声,意识到燕寻话里的意思,想了会儿,问:“你是说这里只有无及山的掌门才能来?不是,其他人不能告诉的?”燕寻‘嗯’了声。她又问:“不是说你们这师父挺大的么?”燕寻虽然说是个老头告诉他的,但他是无及山掌门大弟子的徒弟,月引也听他的话,这个秘密自然是他师父告诉他的。

    燕寻在暗中皱了眉,带着司空见拐了几个弯,道:“我没拜师,他不算我师父。再说,我没什么需要瞒着你的。”司空见不以为然,燕寻这人有多小气,她是知道的,这时候又说的这么大方,她信他才怪!

    司空见越来越冷,连寒颤都打不出,心里想到那只被分解成玉石的鸟,好像从脚开始,有那么点感觉。燕寻脚步越来越快,拉着她几乎半悬空飞奔。她猜他是迷路了。照时间算,他们应该已经走出洞穴了才对。

    燕寻停下来,虽说洞内视线昏暗,可她前一步还能看到他的神情,下一步就连他身形都看不到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也就听老头子提过一次,这种地方,不该就这么带你进来的。”

    司空见感受到自己的力气一分一分被抽走。好神奇的感受,从身体异样到不能视物再到动弹不得,好像中了某种神经毒素,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想开口,几次张嘴发不出声,然后,她发现,自己似乎被剥离了。

    司空见很快恢复过来,手中传来的暖融缓缓蔓延至全身。她看到燕寻拧着的眉毛,开口:“我刚刚好像死了。”燕寻这回不像上回那般轻松,放下她的手后就地打坐,缓了好一会儿,后又拉起她的手,只简单说了句:“走。”

    燕寻的手在司空见手中也慢慢失去原来的温度,甚至走着走着踉跄了一步,很快就坐在地上,用微弱的声音道:“你先走,找到出口,再来找我。”

    防线一旦被击破,这种阴寒会使人瞬间失去知觉。就像刚才自己那个样子,燕寻输了两次功,所以他会死在这了。这是司空见的第一个想法。

    “正常这种时候,为了取暖,男女会脱光了抱在一起,用身体取暖。”这是司空见的第二个想法,并在想到时就脱口而出。

    燕寻吓了一跳,竟真觉得有些发热,问:“你哪来这么多奇怪的想法?”司空见道:“电视上看的,这种时候,最暖和的就是人体。正常以身相许,一睡就能活,不过基本上都是女的已经有夫家,获救后相爱不能厮守,结局通常都不怎么好。”

    燕寻只觉满脸黑线,勉强道:“没用的,身体那点热撑不到半柱香,你别想这些奇怪的。快去吧。”

    司空见从初见燕寻就觉得他很好看,一身兰色长衫,眉目飞扬。现在,他盘膝而坐,已是明显撑不住,但唇边含笑的样子依旧将他贵公子的派头表现的淋漓尽致。她于是将衣摆一撩,在他旁边与他一样盘膝而坐。他的眼神并没有跟着她,她知道,他是看不到了,很快,应该话都不能说了。

    司空见侧过身去,道:“一起啊。”

    一起死吗?

    燕寻的身体突然抖动起来,他极力想站起来,或者是想推开她,但他马上连手指都动不了了,他开不了口,也赶不走她了。

    太快了。

    说要一起死的司空见,此时却突然一跃而起,疯狂地跑了出去。也不管迷路,将燕寻为中心,绕着跑。跑了两圈,猛地停住,整个人趴在地上,将半边脸贴在地面上,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脸结晶化的声音,还有另外一种,小心贴着地面行走的声音。窸窸窣窣,停停走走。

    司空见回到燕寻旁边,奔跑带上的气息逐渐平稳,慢慢合上双眼。

    这种地方,连燕寻都出不去,她怎么出得去?一起死啊,有个伴。

    她合目等着,四周是一贯的寂静,没有风声、也没有水声,连呼吸声都没有。脸颊突然被毛茸茸的东西触碰,身体被包拢,燕寻输给她的内力消耗完之前,她又暖和起来。接着,那毛茸茸的爪子掰开她的嘴,塞进去一颗冰凉的小球,那颗小球有生命一般,自己延着她的口腔到喉咙再到食道,她感受它的轨迹,几乎画出一幅人体构造图。为什么能这样清晰?因为那颗圆球所到之处,她身体的那部分就变成晶体,就像她手靠近那些玉石,表面就有了霜冻。小球终于滑进胃里,她觉得小球所到之处的晶体慢慢碎裂,慢慢融化,接着腹如刀绞,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黑血。

    身处危险,不管有多崩溃,保持面上的冷静,是司空见学习防卫中的一个课程,老师说了,冷静是唯一解救自己的办法。

    所以,她看到周围密密麻麻围着她的上古土灰鼠时,除了怎么也压不下去的毛孔与憋得鼻子都堵住了的惊吓,脸色倒还正常。跟袋鼠一样大的老鼠,也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只,小眼冒着精光,齐刷刷瞪着她。

    燕寻拉着她出去的路没有错,这种陌生地方,她有记路的习惯,回去时路被堵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并不是说没有怪力乱神,有人,或者某种东西,堵住了他们的路。那个人肯定在暗处盯着他们,所以她突然瞎跑一顿,引对方露出马脚,然后装死···

    这么一群老鼠,她觉得还不如鬼怪来得安心。

    燕寻!司空见忙跳起来找燕寻。四周挤着她的老鼠见她动作齐齐往后退,让出一个圈子,继续齐刷刷盯她。她忍住后脑勺突突跳的脉动,大声喊:“燕寻!燕寻!”老鼠们跟随她的喊声,也一起‘吱吱’叫了两声。司空见错愕,大声问:“燕寻呢?跟我一起的那个人!”她当然不指望老鼠回答她,只是脑子里堵了些东西要这样大声发泄。

    奇迹的是,老鼠因为她的话,又齐齐让开一条道。几步开外,燕寻靠着壁沿半倒在地上,旁边蹲着只剃光了毛的土灰鼠,因为突然让出的路与司空见的视线撞了个满怀,它转着滑稽的脑袋左看右看,自己往后缩了缩,躲进老鼠堆里。

    司空见跑上去,见燕寻脸上身上都是明显的撞伤,脑子里突然划过道闪电,理清了思路。

    无及山的人说,土灰鼠能遁地,不是真的能遁地,而是它们原本就住在地穴里,这就是它们的巢穴。无及山的人说,土灰鼠来无影去无踪甚是难找,是因为它们生长与此,早已与这座山、这个洞穴融为一体,所以,连燕寻这样高手都一时不能发现它们的存在。无及山的人说,土灰鼠最是记仇···

    所以,它们堵了他们的路。

    司空见大叫一声,在老鼠堆里找那只薅光了毛的土灰鼠,骂:“鼠目寸光!你瞧清楚,这是打你那人吗!还是薅你毛的人?这个没长眼的,你认错人了你知道吗!”瞧这张好看的脸,被摔成什么样子了!

    老鼠堆一阵骚动,不一会儿,那只薅光了毛的老鼠被挤了出来,趴到司空见的脚边。司空见恨不得上去踹两脚,可还在人家地盘呢,忍下火去,尽量平静道:“你要报仇是没错,可你找错人了,这个人不是打你的人,现在,让我们出去。”

    旁边的老鼠都‘吱吱’朝那只薅了毛的老鼠叫,那老鼠被叫的越发将光秃秃的脑袋埋进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