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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猎户老吴向众人告别,他的家需要翻过好几片山头。阿琈与父母、书生齐乐、司空见,一起送他出门。老吴再次感激,道:“咱们就此别过,一月后的秋祭老吴定是要再来的,到时再喝个痛快!”阿琈的父亲比一般的农户要多些文雅之气,日常爱小酌几杯,儿子不在近旁,略显孤单,老吴虽一介猎户,但无及山的人都识得些许字、能论两句诗,也好酒,所以彼此间倒是多了个朋友。拱拳道:“山水有相逢,吴老弟他日来,我再启一坛梨花白。”寡淡的生活中突然有一酒友,已是开了两坛梨花白。老吴大笑:“如此甚好。”

    与书生作别,因他俩都是阿琈‘捡’回的,难免惺惺相惜,书生不等他说,先开口道:“我这腿再有月余也该好了,我在此等吴兄来。”

    阿琈与司空见是女子,是以老吴并没有说什么,只抱拳作礼,转身大步离开。

    无一丝离愁,甚好。

    司空见很喜欢。

    隔日,与书生作别,背一大包裹,道:“相逢已偶尔,有缘他日江湖再会。”书生讶异,司空见被捡时日不多,中间又走丢了几日,仔细想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与他说话,还是告别。虽有些不伦不类之感,但还是面不改色与之寒暄几句,譬如‘如此匆忙’之类。

    司空见又一一与阿琈的娘与阿琈作别,阿琈的爹一早去了邻村,没机会见识。她声情并茂,背诵了几首离别诗词,等着他们回应。阿琈她娘比起阿琈目瞪口呆、勉强镇定的样子不遑多让,结结巴巴表示:欢迎下次来玩。司空见点头,微笑,极其礼貌。

    阿玹没有出来送行,司空见想了想,将包袱往肩上怂了怂,又回屋去找人。门口三人默然对望,阿琈苦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随后跟进去。

    司空见在阿玹房门口张望,没人,便退出来,见后跟来的阿琈,道:“阿玹不在,你见到跟他说一声,就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阿琈抬头看屋顶,瓦檐上一人站着远眺,正是阿玹,轻声道:“我哥哥在那呢,你自己说吧。”司空见点头,抬起下巴高声又说了一遍。阿玹似才收回神思,衣袂不动,轻飘飘一跃,站在她面前,一双眼沉着看着她。

    阿琈咬唇,自日前被她撞到司空见在阿玹床上,她便有意回避,更不敢跟别人说,可在阿玹前装不知道又很是尴尬,只好避着他。这时司空见突然要走,再不说也不行了,期期艾艾道:“哥哥,我原想请你带··带她去见一见三长老,她在寒地不怕冷,若长老能找到原因,我们也无需日日去寒地,我们····”阿玹打断她,问司空见:“去哪?”司空见回答:“寒地,今天阿琈不是要去吗,我跟她一块去。”阿琈‘啊?’了一声,“你···你适才不是跟我们告别?”司空见回答:“出门跟你们说一声。”

    阿琈扶额。

    司空见昨天见老吴告别,回忆自己活了三十多岁,从来都是说走就走,要回就回,跟人交代一声这种事情着实没什么经验,是以学了一学。

    阿玹道:“走吧。”

    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阿琈道:“她的事情,你不必理会。”

    阿琈在心里打结,无及山弟子不禁婚姻,但被选为无极山传承的弟子是不能有儿女情长的,历代掌门、掌门座下弟子、长老,不曾有一人有过家室,这也是无及山不成文的规矩。阿琈是三长老选中的人,这在无及山无人不知。自己稀里糊涂带回的人,竟然····而她,只能装作不知道,这个选择,其实就是帮阿玹隐瞒,可是这种事情,能瞒多久?最重要的,阿玹,他似乎很坦然,不想瞒也不想藏。

    阿琈与阿玹并不亲近,准确的说,阿玹不与任何人亲近,可是妹妹对于哥哥天然的崇敬并不会因此减弱,她朝他的背影问:“哥哥,三长老是让你回来主持秋祭吗?”

    秋祭是无及山最重要的一节,在秋日的最后一天,这一天并非年年相同。二长老观天象定出日子,秋祭后整片山脉会被白雪流云所掩盖,持续三至四个月,直到春季到来。所以,秋祭既是祈福,也是祈祷,是无极山最隆重的日子。往年是三长老带领无及山众弟子行祭祀礼,今年开春之初三长老就将他门下大小事物皆交由阿玹处理,秋祭前阿玹回家来,家里就猜可能是为祭祀回来,是以阿琈这样问,实际是要提醒她哥哥:你是为祭祀回来的。

    阿玹回答:“那个不重要。”

    阿琈震惊后跑出,阿玹这个样子,肯定是瞒不住的,三长老知道是迟早的事,她要先跟她娘交下底。却被大门外的一幕惊地张了张嘴发不出声,心里一个声音喊:“完了!”

    门外站着她娘、齐乐、来约她的阿千、来找阿玹的阿蹃、路过的几名邻居,齐齐瞪着蹲在地上的阿玹,他道:“上来。”司空见又将大包裹往肩上怂,道:“我带着你不方便。”阿玹道:“我会轻功。”司空见回:“我不需要。”

    一回一答,旁若无人。

    阿玹不是燕寻,司空见不需要刻意讨好,所以,她只是挑了下眉,自顾自离开。阿玹在司空见走远后,站起来,众目睽睽下,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