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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寻被寿王迎去赴宴,待他们一批人走了,又来了两人说小郡王的随身物品也一并拿走,驿长跟在一旁点头哈腰一副无缘服侍小郡王的苦大仇深模样,司空见也憋在自己那屋里大气不敢出,生怕寿王侍候不了那尊大佛又给送回来。

    原本驿站就是个冷清之所,除去考核月,平时也就奉旨进京的小官员偶尔会下榻于此,这天因为燕寻入住,更是闲杂人等都请了出去。燕寻一走,司空见就成了驿站的主人,一呼一吸间都是自由的味道!

    之前琅琅寸步不离跟了多日,今日在燕寻身旁更是谨小慎微,此刻的司空见有种向天长啸的痛快之感。

    还没开始啸呢,耳边似就传来动物的粗吼低啸,司空见趴在床上,扯着的被子已是不成样子,那动静接二连三地传来,忍了又忍,终于抬起脑袋朝后撇了眼,果然床脚边蹲着个人!那人虽是蹲着,凭空矮了一截,但那张冷得能结冰的脸却是分毫不减其气势,问:“他走了?”司空见以为他应该是问燕寻,于是边扭着脑袋边高难度的点了个头。那人就从蹲改站,从站改坐,一手握拳支着自己的额头:“起来,为我作画。”司空见又将头埋被子里,闷声闷气回答:“明儿再画吧。我今天累了”抬起头叹了口气,补充:“心累”。

    森冷的面容瞬间融化,月引拖着那黑色大口袋舔着脸凑到床边,道:“可不能再拖了,你赶紧好赖给我画了,我好把这玩意儿给放回去。”司空见皱眉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耷拉着嘴角诚恳道:“我觉得你的英勇神武,区区一张素纸实在表达不出,你最好去你师父跟前,亲自打虎给他看。”月引虽自诩轻功天下第一,可这只老虎弄回来确实不是易事,若放了回去,等司空见心情好了替他画时再去抓一只,也不知道能不能凑上只这么好脾气的,偏他脑子转不过弯,想着要画打虎的便不能画打狼的。

    于是,傲傲骄骄的月引,将黑袋子口一翻,从里面拎了只斑纹小老虎出来,跟拎只大狗似的,放在地上,揪着脖颈,低声商量道:“要不我去搞只鸡,你将就着吃点?等明儿画了画我即刻放你回去?”原来这虎虽被他打服了抓来,却一直绝食,月引不晓得这是野生动物的兽性,只吃自己捕杀的猎物,觉得这虎有傲气,合自己脾性,不能简简单单当它是头畜生。

    司空见无语,知道自己不画完他就得这么一直揪着这只小老虎,叹了口气,道:“到隔壁去画,我这儿等会还得睡觉,一股子腥味。”隔壁是燕寻的房间。

    司空见找驿长要了纸张与碳笔,这些东西驿站里都是现成的,也不费事。驿长知道她是跟着小郡王来的,自然也是费力讨好,见她要熬夜作画,越发多送了八盏灯上来,挑得明晃晃,一屋子的影影绰绰、光魅琉璃。又另送了炉子煮上茶水,糕点果子虽不精致,但能有的估计也都拿出来了,道:“下官今儿晚就在楼下侍候着,公子若有差遣随时唤一声。”这些东西原是为小郡王备的,他既不住了拿出来给同行这位公子也不亏,来时见两位着实亲密,所以把这位爷侍候好了也不会错。

    司空见很不好意思,但都送上来了也只能放下。月引已把小老虎又给塞回袋子里,见驿长一脸讨好迟迟不走很是不快,他到底是比司空见多了些见识,于是提醒她:“银子,你还没给银子。”司空见也是见驿长一直赔笑着站在一边不知所以,闻言恍然大悟,却左摸右摸摸不着碎银子,一拍脑袋,想起来该是燕寻拎她回来时掉了,于是肉痛的翻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过去。

    驿长满脸惶恐,他这是最微末的小官,说是个官,时则就是个看人脸色侍候茶水的伙计,勉强混个温饱,家里已有两个孩子,再来一个便是温饱也不能了,难得碰上个宗室,越发自掏腰包上赶着,望小郡王满意了,随口一句,他能上一点儿官阶,他老婆肚子里那个再生出来也能有口粮。见司空见递来那银票,虽是这样一笔巨款,也不肯拿。

    司空见于是试探性问:“太多了?”驿长一个劲儿点头,点完又摇头,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下官如何敢要公子的赏银,公子千金贵体,能让下官侍候,已是下官的福分~~~”他这还要再说月引已是不耐,接过银票胡乱塞过去顺手将他推到门外‘砰’地关上门。

    司空见望着燕寻,可惜道:“我也觉得太多,让他还我四十两。”燕寻在房里找了几个角落,又搬凳子又移衣柜,都不满意,见床头还立了架屏风,于是将那个也搬过来,终于勉强接受这布置,对司空见道:“来吧,我们速战速决。”司空见眼看着他怕小老虎跑了,一直提着那只黑袋子,一边把他看上眼的物件都拖一块,无奈道:“不急,燕寻今晚不会回来。”月引果然整个人都松快下来,嘴上逞强:“他回不回来关我何事,我是怕你等不及。”

    驿长怀揣五十两银票,站在门外犹豫不决,不收吧?五十两不是小数,说不眼红是假,收吧?又怕收了这钱官途受挫,话说回来,难道不收这钱就会替他美言?他纠结得胡子撸下来好几根,突然听到里面对话的声音:

    “来吧,我们速战速决”

    “不急,燕寻今晚不会回来”

    “他回不回来关我何事,我是怕你等不及”

    晴天里的一个大霹雳,霹得驿长六神无主、全身血液都往脑门上冲,双腿如灌了铅一般,也不知如何拖下楼。

    他早已打发走了驿站里的伙计与婆子,这种得脸的事情自不能便宜了旁人,若伙计在,他堂堂一名驿长,自然不能跟伙计抢着端茶倒水,自然更不能让伙计见着他堂堂驿长不要脸面上赶着巴结的模样,于是,他便就独自一人摸黑坐在驿站客堂,灯被他顺手全拿楼上去了。窥探到这样一个阴私,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向小郡王告密?万一他迁怒自己怎么办?不告密?若小郡王追查起来说他包藏祸心又该如何是好?当不知道是了,反正没有旁人,他只当不知道,于是又庆幸自己早早将人都赶走。

    悲催的希望以此为晋升机遇的驿长,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着,到了后半夜,原本已是迷迷糊糊,突又被打更的惊醒,他一直不敢睡去,生怕楼上两位‘办完事’喊他要热水。若喊他要水,他又该如何当做不知道?他在崩溃的边缘来回思索,突然听到静溢的夜里,有匹快马从远至近奔来,一直想着自己的心思也无暇理会,直到那马停在院子里,接着一人推门快速进来,就着黑暗也不叫点灯直接上二楼去,他才又清醒过来:刚才有人上去了?

    驿长试探性的,找了段蜡烛头,摸黑点了,如同在他心里点上一盏希望之光,随之人也温暖了一些,然后在这点微光的带领下走向二楼。

    楼梯在最旁边,从楼梯上去就是二楼走廊,并排着三个房间,靠楼梯的房间空着,第二间是那位与小郡王同来的小公子住的,第三间,就是最靠里面那间,原本是小郡王住,现下是小公子与另外一位公子在~~~~办事。那间房里,依旧的灯火通明,像是把整个驿站的亮堂都集中在此。驿长走上楼梯,刚到二楼,就见到最里面那间最亮堂的房间门口正站了个人,那人伸手推开房门,房里的亮光一下涌出来,照在那人的眉眼上。。。。。。。

    房间里面传来沉闷的问话:“好了吗”?

    这一回不止是晴天大霹雳,而是五雷轰顶。

    驿长看的清清楚楚,那人正是他们都以为不会回来住的小郡王。他的身体一下瘫着软下去,幸好还有一丝神志,拉着他靠回到楼梯口。手中的蜡烛头烧完了,火红的烛油灼伤他的手,他跌跌撞撞跑下楼,心里一直念叨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