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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风平浪静,过了正午,未时一刻胡总头的渡船便到了桃花溪的渡口。

    胡总头长舒一口气,如今天下匪寇四起,昭溪上时不时有水匪拦路要过路钱,虽不至于伤到性命,但是时不时敲打一下,也足以让他们这些靠渡船谋生的人焦头烂额。这趟能平平安安的到地方,属实是龙王爷保佑。

    他和另一个船工帮瑶娘把行李搬下船,放在了一处平坦的空地,接下来瑶娘还要再坐船去桃花村。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忙好一切后瑶娘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转身一看阿嬷坐在被子上大口喘着粗气,赶紧用手贴着阿嬷的后背给她顺气。

    “阿嬷,我去问问有没有船去桃花村…”

    阿嬷吐出一口气,费力道:“不用,租一个小船咱们自己去。”

    瑶娘愣了一下,心中疑虑更甚,看着阿嬷的眼睛,忍不住问道:“阿嬷,真的有桃花村这个地方吗?为什么胡总头和捕快娘子都说那个地方有古怪?而你在胡总头面前又不愿说实话?”

    阿嬷微微转头避开瑶娘的目光,“别问了,到时间了你自会知道,你去租条船吧,我记得你小时候划船可快了。”

    瑶娘静默片刻,然后柔声道:“好,我去租船。我知道阿嬷不会骗我的。”

    待瑶娘走后,阿嬷捂着嘴又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带血的痰,她想,自己大限将至,好在瑶娘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现在闭眼也能瞑目了。

    桃花溪四通八达,支流交错,渡口有不少小船停靠,瑶娘没费多大功夫便租到了一条小船,船上一应生活器具都很齐全。租金是十五文一天,另外需要付两百文的押金,这个价钱还算划算,瑶娘一次性把租金和押金都交给了船主。

    划着小船回来,瑶娘吃力地提着行李准备运到船上去,正走着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一个人挡住了路,抬头一看,是胡总头的儿子胡铁牛。

    他抿着嘴,看不出什么表情,闷声道:“我来。”

    没等瑶娘反应过来,已经从她手中抢过了行李,飞一般地走到小船旁,然后又折返回来,把剩下的行李也都搬上了船。行李搬好后,还没说道谢的话,胡铁牛便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瑶娘静静看着他走远了,看着他跳上了胡总头的船,又闷头摇着橹把船开走了。

    …………

    昭平城内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城中百姓经常到河边洗衣服钓鱼。阿爹还在的时候,家里有一条小船,经常带她划着小船在昭平城中闲逛,久而久之,瑶娘也学会了撑船摇橹。

    后来家境败落,为了维持生计,小船被阿娘给卖掉了,三年后再次摸到船桨,瑶娘用指腹摸着船桨被磨出包浆的纹理,有些怀念,又有些感慨,“阿嬷,我都好久没摇过船了,摇不好你可不能怪我。”

    阿嬷坐在柔软的被子上,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小孙女,“不怪不怪,我的乖孙是最厉害的。”

    瑶娘晃动船桨,小船划开一道水纹,越过噪杂的渡口,悠悠往桃花村去。

    溪水清澈见底,水中有春日新生的荇菜,岸边的芦苇萌发绿意,还有茅草在肆意地生长,夹杂着凌冽春草花香的空气扑鼻而来,直教人心旷神怡。真应了一位大诗人的诗: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这首诗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瑶娘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背过,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于记忆支离破碎的前世了。

    岸边有一棵粗壮的大柳树,小船经过柳树下时,瑶娘站起来折了两根新生的、纤细的柳条,然后编成了一个柳枝花环,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笑意盈盈问阿嬷:“阿嬷,好看吗?”

    阿嬷的脸上漾出很深很深的笑意,“好看,戏文里的公主小姐都比不上。”

    瑶娘抬头又扯了两根柳条,十指翻飞又编了一个柳枝花环,戴在了阿嬷的头上,仔细端详了一番,点点头,点评道:“阿嬷比我戴上还要好看。”

    此时离桃花溪的渡口没有多远,偶尔有一两条小船从旁边经过,船上载着各色菜蔬和鲜花,这是要去桃花溪的渡口去卖的。

    桃花溪渡口的位置好,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水上集市,十里八村的人都爱去赶集。卖花的、卖菜的、卖鸡卖鸭的……什么都有,东西甚至比昭平都要齐全。

    头戴白色玉兰花的老婆婆载着满船鲜嫩盛放的鲜花慢悠悠从旁边经过,瑶娘喊住了她:“婆婆,鲜花怎么卖的?”

    老婆婆划着桨靠近瑶娘的船,她的年纪很大很大了,脸上爬满了皱纹,但是笑起来和孩童一般天真可爱,老婆婆比划着告诉瑶娘:“一篮子花五文钱,不要篮子三文钱。”

    瑶娘素净的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鲜花,盛花的篮子是竹条做的,纹理编的很密集,摸起来也不棘手,想来是特意打磨过,这样的篮子卖到昭平绝对不止两文钱。

    “那我要一篮子玉兰花,就你左手边的那个就可以。”瑶娘数了五文钱,递给了卖花的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