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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鎏躺在床榻上,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她羞涩的埋着头不肯把脸露出来,好半天之后才闷闷道:“你还不出去。”

    林思慎满脑子都是刚刚云鎏背上那一闪而过的两道血痕,她眉头紧蹙疼惜道:“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云鎏身子一颤,她抬起头,面上的红晕褪去只剩一片苍白,她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泪意,却仍是倔强着冷声道;“与你何干。”

    林思慎抿了抿唇,她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云鎏抬眸看着她,声泪俱下的厉声道:“那又如何,我不要你可怜。”

    “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

    愧疚,这两个字林思慎没说出口,她知道现下如果她再这么说,云鎏会更加难过。她摸索着坐在床榻边,柔声道:“还很疼吧,我替你去医馆找些止疼药。”

    林思慎的温柔就是云鎏最大的软肋,她的委屈和屈辱仿佛就这么在林思慎温柔一问中,彻底的爆发了,眼中倔强打转的泪水,无声的瑟瑟落下。

    “你...你别哭。”一见她哭林思慎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她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抬手替她逝去眼角的泪水,泪珠划过指尖,温热而湿润。

    尽管眼前人的面容因为泪光而显得朦胧不清,云鎏却还是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她任由泪水落下,卑微的享受着此刻林思慎的温柔相待。

    就这么默默的垂泪了许久,林思慎一直动也不动的陪着她,默然无声的替她拭去泪水。

    过了好一会,云鎏哭累了,她缓缓的坐起身,身上的锦被随着滑落,露出了雪白的身子,林思慎愣了愣而后偏开了头。

    云鎏就这么侧坐着,她通红的眸子一片空洞,呆呆的看着林思慎,轻启唇瓣轻声道:“林思慎,就算我求你了,别再招惹我了好吗?”

    她的声线温柔,却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和倔强。

    林思慎垂下眼帘,对云鎏的愧疚感让她不敢直视云鎏的双眼,她沉吟了片刻后,沉声道:“我替你赎身。”

    云鎏空洞的眸子闪现了一道希翼的亮光,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思慎:“你说什么?”

    林思慎转头看着云鎏,她的双眸清澈明亮:“我替你赎身再替你买一间院子和一间商铺。你不是喜欢胭脂嘛,那就开一间胭脂铺吧,那样也就不愁生计了。”

    云鎏愣了愣,苍白的面容上渐渐浮现了一丝欣喜的笑意,她抬起手颤抖的指尖贴近林思慎的脸颊:“你真的愿意为我赎身,你就不怕郡主...”

    林思慎偏头躲开了她的手,她点了点头道:“我会差人替你赎身,不过不是以我的身份。”

    云鎏有那么一瞬的失落,只不过很快她又高兴了起来:“这样也好,瞒下你的身份,林将军和郡主便不会斥责你。”

    林思慎觉得云鎏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她认真的看着云鎏的双眼,有些不忍却还是硬下心肠道:“我还会替你再寻个好夫君。”

    “夫君?”云鎏呆呆的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的欣喜复而湮灭,她脸色一白:“那你呢?”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我要成婚了。”

    云鎏低声笑了笑,她有些失神道:“原来你只是不想让我再纠缠你。”

    自然不是因为怕云鎏纠缠,她只是因为愧疚自己利用了云鎏,惹得她痴心错付,这才想替她做什么。

    如今尽管不能开口说明自己是女子,可林思慎还是意有所指的解释的一句:“云鎏,我身不由己。”

    云鎏没再看她一眼,而是默默的偏开了头,轻声道:“我懂,谢谢你林公子,你的大恩云鎏永世难忘。”

    林思慎站起身,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再冷漠一些,不要再给这个可怜的女人哪怕一丝希望:“好好养伤,过两日我会派人来替你赎身。”

    云鎏没有开口,林思慎隔着轻纱看了她一眼,而后自木窗跃下。

    一直垂着头的云鎏好似听到了一丝轻响,她急忙披上外衣,布料摩擦过伤口一阵剧痛袭来,她紧咬着唇瓣顾不得疼痛,快步走到窗边,却只来得及看到墙角那一闪而过的衣角。

    她像是突然间丧失了所有的气力一般身子一颤,软软的靠在了窗边的木案上。

    待桃红推门而进时,云鎏抱着膝盖蜷缩着身子缩在窗下,双目空洞漫无目的盯着地面,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般麻木冷寂。

    桃红脸一白,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快步上前跪在云鎏身前,低声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您伤还未好,怎么敢坐在地上。”

    背上的伤抵在冰冷的墙上疼的要命,可云鎏好似麻木了一般,她一动也不动,只是低声道:“他要替我赎身。”

    桃红先是愣了愣,而后面上露出喜色,可见自家小姐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不解道:“林公子要替您赎身?那是好事啊,您怎么...”

    云鎏唇角一勾,明明是在笑,却比哭还让人疼惜,她声音颤抖道:“他还说替我寻一个好夫君。”

    桃红向来知道小姐的心中只有林公子,小姐虽是青楼倌人在外人看来身份卑贱,可小姐从来不会自怨自哀,她看似温柔娇媚内里却极为冷傲。

    这些年来多少人贪恋小姐容貌,千金一掷只想求得小姐一笑,可小姐只对林公子一人另眼相待。

    桃红替云鎏不甘,便认真的问道:“林公子他是怎么跟您说的。”

    “他说他身不由己。”

    云鎏闭上眼,明明已经觉得眼泪流干了,此时却又了泪意。

    桃红闻言,一拍大腿喜道:“那这不正是说明林公子心中有小姐嘛。”

    云鎏睁开眼看着她,有些疑惑道:“你这是何意?”

    “您起来,我跟您慢慢说。”桃红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了起来,将她扶到桌边坐下,这才道:“林公子说他身不由己,正是因为林公子和青阳郡主的婚事,是皇上亲口定下的。林公子他就算是再怎么不愿,也不敢开口反对这门亲事,只能迎娶郡主。”

    桃红自顾自的分析道:“可现下他替小姐赎了身,小姐就是清白人家了。日后小公子也就能找理由,将小姐带进将军府。若是林公子心中没有小姐,怎么肯花那么多钱替小姐赎身。”

    云鎏黯淡无光的眸子亮了起来,可是一转眼她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失神道:“可是他说要替我寻一个好夫君,他若是心中有我,又怎舍得将我推给他人。”

    桃红皱着眉头,沉思道:“林公子他现在是个闲人,虽是林将军的儿子,可却没有半点官职在身。恐怕他是觉得自己就算想要纳妾,郡主也不肯。现下他不得不成婚,又舍不下小姐,这才替您赎身,想来林公子应当心中也很难受吧。”

    桃红的一番胡说八道彻底的曲解了林思慎的意思,云鎏竟也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她眸子一亮,苍白的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么说他心中有我,只是身不由己。”

    桃红忙不迭的点头,她断言道:“没错,小姐,林公子肯替您赎身难道还不能说明他这是心中有小姐吗。”

    “您呀,现在就好好养伤吧,以后您和林公子一定会终成眷属。”

    +++++

    到了夜里林思慎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起身去后花园走了走,目光下意识的看向琉光阁,这般深夜,沈顷婠的屋内却还亮着微弱的烛火。

    这么晚了沈顷婠还不睡,难不成跟她一样有心事。

    林思慎苦笑着摇了摇头,正想回去时,眼角余光却不小心瞥见了后门旁摆上了一盆君子兰,在月光的照耀下叶子上的露珠正闪闪发光。

    她记得傍晚时,那地方还没有君子兰,想来应该是不久前才摆上的。

    来的还真正是时候,林思慎回房换上一身夜行服,避开了巡查的家将,从熟悉的墙角翻了出去,而后轻车熟路的到了刘策所在的木屋。

    刘策见到林思慎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来了,他低声一笑道:“林公子来的可真是巧,二皇子的口信刚刚送到。”

    林思慎靠在门边,冷冷的瞥着他,半句废话都懒得说:“什么内容。”

    刘策穿着洗的发黄的中衣,他在屋内踱步,如飞鹰般凌厉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思慎:“成婚之事既无转圜的余地,那么就请小公子对郡主严加监视,若有异动及时向刘策回禀。”

    “好。”林思慎痛快的应下了,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身后的刘策突然叫住了她:“林公子就这么走了?”

    林思慎背对着他微微侧头,深邃的眸子泛着冷光,她讽刺道:“不然刘先生还要留我谈些什么,风花雪月?”

    刘策笑了笑:“只望林公子是心甘情愿的替二皇子办事,不然日后若有变故,二皇子可无力保住将军府。”

    变故那两字他咬的极重,林思慎听出了他的意思,她眸子一敛笑了笑,虚虚对刘策拱了拱手:“刘先生大可放心,思慎对二皇子绝无二心。”

    刘策满意的点了点头:“有林公子此言,刘策也就安心了。”

    每回见到刘策,他总是明里暗里的以那人的事威胁林思慎,林思慎早对他不满,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除去刘策。

    毕竟刘策可是二皇子最倚重的幕僚,以往刘策都常年奔波在外替二皇子办事,可年前他突然回京,借着贩卖草药的身份在京城久留。想来有他在此,京城一定要大事发生。

    再加上前些日子洗尘寺沈顷婠的异常,沈顷药应当也知道那件事。

    从刘策藏身处离开后,林思慎照例去找黎洛,她到时黎洛正在院子里练剑,便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坐在墙边看着她练剑。

    月色之下,黎洛衣袂翩飞青丝起舞,林思慎只能堪堪看清黎洛的身形,她的步法如同鬼魅一般飘忽难测,剑影所到之处,院落内坚硬的石板都无声的出现一道道剑痕。

    正当林思慎看的入神,黎洛一旋身,清丽的面容上双眸闪过一道寒光,手中长剑指向林思慎,从她袖间射出一道白光,径直袭向林思慎咽喉。

    林思慎神色一凛翻身躲开,谁知又是一道破风声,向着她腹部袭来,林思慎堪堪躲开锋刃,却狼狈的跌落在了院子里,滚了一身泥。

    林思慎摔的头晕眼花,躺在地上一时没爬起来,正当她倒吸一口凉气时,眼前突然一黑,黎洛收了剑招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黎洛素净洁白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温婉的笑意,像没事人似的上下打量着她。。

    林思慎扯下面上的黑巾,瞥了她一眼,哀声道:“黎女侠,你这怕不是想杀了我。”

    黎洛轻声一笑,伸出了雪白的玉手:“谁叫你鬼鬼祟祟,偷看一个刺客练剑,林公子的胆子可不小。”

    林思慎握着她的手,借力爬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身后的尘土:“可你这下手也太重了,明知是我,还毫不客气的出手。”

    黎洛收回手,她执剑负手而立,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思慎:“你可知,我曾杀了两个偷看我练剑的师弟。”

    林思慎愣了愣,而后侧头勾唇一笑:“这么说,你这还是对我手下留情了。”

    黎洛挑眉不置可否,而后问道:“今日来,可是问刘策?”

    林思慎示意她进屋说,待进门后,她便开口问道:“他有何举动。”

    黎洛抱着手臂靠在门后,双眸落在林思慎身上:“并无异常之举。”

    “那倒是奇怪了。”林思慎说着皱着眉头揉着酸痛的腰:“在京城待了那么久,除了去庆国公府外转悠外,他竟然什么也没做。”

    “除非他在等什么。”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声音交叠在一起一字不差,林思慎有些诧异的黎洛,突然低声笑了笑:“你还真是...”

    “是什么?”

    黎洛眸中含笑,她一边问着走到了林思慎身旁,然后将手中的剑放在桌面,白皙柔软的手掌贴向了林思慎的腰间。

    林思慎身子一颤,躲开了她的手,护着自己的腰,眼神闪烁有些尴尬道:“你,别...”

    黎洛不理她的拒绝,上前一步伸手按在了林思慎的肩头,另一手轻轻的贴在她腰间:“你怎么跟个女儿家一样扭捏,我只是替你揉揉,快要成婚了,扭了腰可不好。”

    林思慎一动不动的站着,任由黎洛柔软的掌心轻轻的揉在腰间酸痛的地方,一股暖流袭来,不消片刻酸痛感便消失了。

    其实不是她不想躲,而是黎洛按在她肩头的那只手,就像是点住了她的穴道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等黎洛收回了手,林思慎都垂着头没说话。

    黎洛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侧头看了林思慎一眼,这才发现林思慎洁白的耳珠竟是红的好似滴血一般。

    她突然被逗笑了,轻笑出声道:“传说中风流成性的林公子,不过给你揉揉腰而已,你就就害羞了?”

    林思慎白了她一眼,辩解道:“我这是被凉风吹红的,你一个女儿家就不能矜持些,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黎洛毫不留情的回怼:“你一个大男人可比女儿家还扭捏,摸一下腰就这么别扭。”

    林思慎抱着手臂,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我这是不习惯而已。”

    “日后多摔几次就习惯了。”

    “你还打算摔我?”

    “下回你再这么鬼祟,我自然要好好教训你,偷看一个女子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那下回我铁定敲门,还得喊一声思慎求见黎女侠。”

    “可行。”

    两人好似冤家似的斗番嘴,林思慎这才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道:“你话可真是越来越多了,头一次见你时,你可是一句话都懒得跟我说。”

    黎洛坐下林思慎身旁,眸光一转:“初见时,我只道你是个养在深闺中的小公子,何须对你多言。”

    林思慎也跟着坐下了,她撑着额角笑道:“养在深闺中的小公子,可不会亲眼见你把人头砍下来还面不改色。”

    黎洛垂眸,转移了话题:“你是来找我叙旧的?”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是来托你替我办件事的。”

    “何事?”

    “替我去凝香楼赎一个人。”

    不等林思慎说是谁,黎洛就猜了出来:“那位云鎏姑娘?”

    林思慎点了点头,正色道:“你找张员外,让他出面把云鎏赎出来,再替她置办一个院子买一间商铺。”

    黎洛笑意敛去,她定定的看着林思慎,轻叹一声道:“对一个青楼女子,你竟也能如此用心。”

    林思慎眉头微微一蹙:“她虽是一个青楼女子却格外聪慧,我于她有愧,替她操办一番倒也能让自己心安一些。”

    黎洛没多说什么,痛快的应承了下来:“放心,我会替你办妥。”

    思忖片刻后,林思慎又再次补充道:“办完此事之后,张员外不能留在京城。对外就称他看中了云鎏认她做义女,把京城的商铺交予云鎏打理,自己则是回永州陪病重的夫人疗养身体。”

    黎洛皱着眉头道:“你若这么做的话,恐怕张员外日后就不能再用了。”

    的确,为了避免有人顺藤摸瓜查到自己,张员外的确不能再用,林思慎表示道:“嗯,就让他留在永州。”

    黎洛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白皙的指尖轻轻划过杯沿,似笑非笑道:“为了云鎏姑娘而失了张员外,林公子此举有些意气用事,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为了云鎏而剔除张员外的确不值,可做完这些事,林思慎便不会再感觉亏欠于她。

    林思慎舒了口气,叹然道:“这般世道,以她这样的身份,唯有如此日后才能在京城真正的安生立足。”

    黎洛闻言眸子黯淡了几分,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似有感慨般轻声道:“像她这样的身份还能遇到你这样的人替她謀后路,倒也算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