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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五那天,红叶跟着展南屏,去大相国寺拜佛。

    说起来,她没想到自己可以出门。

    昨日展南屏提起,“过几天便销假,可有想去的地方?”她试着问“能不能去庙里拜拜”,展南屏更奇怪,反过来问她“有什么不能的?”

    红叶恍然,自己已经不是伯爵府二爷的妾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等二爷踏足自己的院子;如今自己堂堂正正嫁了人,可以光明正大出门去。

    她欢呼雀跃,挑着出门的衣裳,带上温茶水果雨伞,展南屏却说:“这么沉,有什么可带的?我带你去馆子。”

    在外面吃饭吗?

    原来的世界,红叶只跟着孔连捷、苏氏、小姐少爷和几位姨娘出过门,主子们在酒楼订了包间,姨娘们在旁边伺候,抽空吃了两块点心。

    红叶一夜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地,像憧憬过年放鞭炮的小孩子,被展南屏取笑了。

    第二天一早,红叶穿一件玫瑰红夹袄,一条淡黄色棉裙,和丈夫吃了早餐,便出门去了--展定疆和展卫东已经跟在老伯爷和孔连骁身边了。

    平时坐马车,如今便没有了,展南屏雇了一辆平头马车,一路往西山而行。

    今天是十五,拜佛的人很多,出了城门,道路上的马车一辆接一辆,不乏朱盖翠顶、挂着王府标记的。

    红叶拨开帘子,凑到车窗旁边:道路两侧的树叶枯黄,有了凋零之意,草皮还带着绿意,一阵秋风吹来,冻得她瑟瑟发抖,只好缩回车里,这才发现,丈夫也在车里,有些害羞。

    展南屏并不在意,换成平门小户,妻子得日日出门买菜,照顾家里。现在他只想,可见妻子是憋得狠了。

    “以后若是我有空,就陪你出来。”他摸摸红叶头顶,话里带着怜惜:“或是跟着米嫂子,乔嫂子。”

    红叶满心欢喜,用力点头。

    到了大相国寺,她想自己走上去。展南屏不太放心,她嗔道:“又不是没走过,滑轿要花钱的”抢先迈上台阶。

    走走停停,红叶不时用帕子擦汗,握紧丈夫的手。数百台阶被一步步留在身后,仿佛原来世界的阴霾。

    这一回,她在大雄宝殿里泥首跪拜,泪水涟涟地感谢佛祖“救我于苦海”,发誓“今生做您的信徒。积德行善,”

    初一十五信徒众多,山顶摩肩接踵,寸步难行,没有伯爵府的名头,就吃不到大相国寺的素斋了。

    这次不用红叶说,展南屏就拉着她到山门西侧。时隔一年,上次那棵枫树像一团赤红色的火焰,又像开到茶蘼的彼岸花。有一种凄艳的美丽。

    红叶抬起胳膊,摘下一枚红红的叶子放进手帕,又摘一枚青色的。展南屏没有插手,安安静静站在树下。

    回城的时候车流如潮,离城门几公里,车子就走走停停,拉车的马儿伸长脖子,够路边的野草。

    红叶随口问:“夫君,为什么不在郊区买个小庄子?”

    他一人的体己就有三百两,加上展定疆展卫东,起码一千两。有这笔钱,可以在京郊买两处庄子,可以在京城偏僻的位置买一座两进的宅子了。

    展南屏以为,妻子问他“为什么不搬出来”:公卿之家得力的管家、护卫、奶娘并不仅仅服侍主子,有的跟着主子,长了见识,读书习武,开了铺子;有的家里给捐个七品小官,走马上任;有的搬出来,买宅子单住,时间长了,也呼奴使婢,成了老爷太太。

    老伯爷以前的奶娘,就在府后置了宅子,成了老封君,隔几日,便到府里和老太太打牌听戏,讲古叙旧。孙子跟着少爷一起读书,考到举人,后来做了知县,说起来,也是一段主仆相得的佳话。

    他肃然说:“老伯爷、世子爷对我们家有大恩,定是要全心效力,住在府里的,不可再提此事。”

    红叶怕他误会,连忙解释:“我知道的,我是说,我们为什么不给家里置些产业?京城的房子越来越贵,若买了房子铺子,自己不住,还可以租出去,添些家用。”

    展南屏略有些难为情:一家三口大手大脚惯了,花银子如流水,不过,家里确是有些产业的。“爹爹在城西横三条的金鱼胡同置了两处宅子,是挨着的,改天带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