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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染着大红蔻丹的手狠狠拍在临床大炕炕几,豆绿色的官窑茶盅颓然倾倒。

    马丽娘声色俱厉,“我还没死呢!一个个就没鼻子没脸地往爷们床上爬!”

    徐妈妈上前,小心翼翼地拍打她背脊,“芝麻蒜皮大的事,不值当的,您可不能气着。”又催小丫鬟“还不快着换茶!”

    马丽娘扶着额头靠在草绿色绣粉色梅花靠垫,半晌才缓过劲儿,眼眶不由湿了:“妈妈,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看看他,不是我小气,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床上拉。”

    徐妈妈轰走小丫头,给她顺气,“爷们就是这么过来的,要怪就怪秀莲。”

    这回马丽娘却没附和,捏紧手中的帕子,“苍蝇不抱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不见绿云过去,不见双福过去?亏我给她看了外面的小子,等年底就指过去,她可倒好,想攀高枝!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倒往二爷身上撞!”

    库房是府里重要的地方之一,把身边的人嫁过去,也就握住了府里的经济命脉,随时知道情况。

    徐妈妈想了想,“有句话怎么说,非我不是我们养大的,和我们不一条心。”

    正说着,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在门外说:“二夫人,秀莲姐姐”

    徐妈妈喝道:“夫人面前,哪门子姐姐妹妹~”

    小丫鬟只好说“秀莲过来回话。”

    马丽娘冷笑:“怎么,还得我亲自去请?还是她立了什么擎天保驾的功?正房装不下她了?”

    小丫鬟缩头缩脑退下去,不一会儿,秀莲低着头进来,行个福礼,立在地上不吭声。

    头发重新梳过,脸也是新洗过的,涂了口脂--马丽娘收回目光,盯着海棠木炕几上的桃红色珐琅手炉。

    秀莲想了很多说辞,什么“二爷喝多了”“奴婢怕得不行,没脸见主子”,做好迎接马丽娘怒火的准备。万万想不到,面前的主子不闻不问,不但不提昨晚的事,面色淡淡地,仿佛就没有她这个人。

    过了半晌,马丽娘才像平时一样漫不经心地说一声“下去吧”,又对徐妈妈说:“叫绿云进来。”

    秀莲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等绿云进来了,马丽娘一句接一句叮嘱“去厨房说,早餐我想吃馄饨,再做一碗什锦卤子的豆腐脑,肉末烧饼;上次少爷说肉包子好,中午再蒸一笼,给我做草菇三鲜馅的,给二小姐做梅干菜排骨馅的,晚上做八宝鸭,再做个烧羊头,炒豆芽菜”

    绿云牢牢记住,下去了,徐妈妈不耐烦地端着喝残的茶盅,板着脸训斥“怎么还杵在这里?院子里什么时候养闲人了?”

    秀莲满脸通红,福了福,退着出去了。

    “红叶呢?”马丽娘冷不丁问。

    徐妈妈怔了怔,“跟着二小姐去给老夫人问安,之后直接去沁芳斋。奴婢听二小姐说,要红叶把那晚的鱼灯画下来,做衣裳鞋子帕子呢!”

    马丽娘露出今天第一抹笑容。“你去趟针线房,找王娘子说一声,调两个人到院子里,跟着红叶干活--二小姐那个架势,红叶就是八只手八只眼也不够用。”

    徐妈妈笑了起来,“谁说不是,这丫头绣出的东西,就连老夫人都说好呢。”

    其实红叶有些头疼,对娴姐儿的热情应付不来:娴姐儿被那盏宝蓝色的鱼灯迷住了,决定做一件长袍、一方帕子、一双鞋、一个荷包,拉着她画了样子,光布料和丝线的颜色就讨论了半个时辰:

    娴姐儿想做成鹅黄色底,宝蓝色大鱼图案,模仿鱼灯亮起来的样子。她搭配好布料和丝线,随手用湖蓝色布料搭配宝蓝色丝线,娴姐儿看了也觉得好。

    一个撞色,一个同色系,娴姐儿犹豫好一会儿,最后决定“两种都做,各做一套”。

    反正她二小姐动动嘴皮子罢了。

    红叶只好答应,同她商量搭配的襕边、领口和下摆的颜色式样,连同流苏盘扣也定下来,认真记好。

    到了沁芳斋,四位小姐叽叽喳喳,话题围绕娴姐儿从灯市带回来的五盏花灯:那家铺子的花灯比其他铺子的灯笼质量高上一筹,娴姐儿自己买了一盏莲花灯一盏走马灯,又给三位姐妹带回一盏兔子灯、一盏螃蟹灯和一盏美人灯,花了二十五两银子,式样精巧不说,颜色非常鲜艳,不必点燃,放在屋里就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丁娘子借着灯笼,指点四位小姐绣活的颜色、布局和搭配,留下功课,用最简单的荷花灯做例子,一个月为限,每人做一个荷包或者帕子;绣活不许别人代工,若是想绣复杂些的,便挑其他四盏灯笼之一。

    丹姐儿是大小姐,自然不甘落后,娴姐儿也是娇宠着长大的,回长春院的路上便和几个丫鬟商量,挑哪个花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