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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声大雨点小的惩戒过后,象征彼方与西剑流再无瓜葛,更不必涉足东瀛局势,只望身获自由的女子,能开启另一段未来。

    尾音落定,天宫伊织左手捻印掐诀,沧海潮涌当中平平浮现扁舟一叶。

    莲足点地,轻巧纵身履步竹筏之上。

    衣袂翻飞间,端庄丽影复归飒爽英姿,戒灵鞭亦消失不见。

    右臂袖袍垂落,恰到好处地掩去其下闪烁灵符,其中勾连的是港口中另一艘多人船只。

    直至此刻无有揭破必要,樱吹雪提气御舟,随浪而行,来时潇洒,去意从容,飘飘然有神仙节慨。

    而在孤舟翩影背离的海岸上,披着一袭薄衫白衣,面容清雅绝俗的雨音霜恍有所觉,缓缓跪下,十指交叉掌心向外,双手平放额前,拜行师礼。

    臻首轻轻触地:“拜别师尊!”

    “免,送!”恰在此时,隐带磁性的磕绊女声随风而来。

    ……

    送别新拜恩师过后,雨音霜心思把定,全速赶往苗疆,来到中途——

    密林小径当中,赫见一抹醒目的玄墨色彩拦住女子去路。

    脚步须臾停下,认出来人,雨音霜面色微沉,道:“你要拦我?”

    “我只是来阻止姑娘白费功夫。”听出女子话中不善,皇甫霜刃冷静如初。

    雨音霜本意单方面结束这段毫无营养的对白,变向离去,将迈步伐却在术者反手掣出雅致绢伞的刹那,转作停留。

    ……

    愁云掩日,风沙遮天,万千军民聚集的国葬大礼之上,身乘邪诡骨椅,撼天阙突兀到场,宣告山雨欲来。

    为护北竞王周全,战兵卫陡然现踪,本该死在过去的人物接连现身大众面前,掀起人心惶惶。

    浮动人心更在座上霸者运功,破开拉车青年的面具,暴露那隐于鬼面之下的容颜后,推上极端。

    昔日至交,更是伤己最深的中年近在咫尺,撼天阙放下动荡苗疆山河的豪语过后,本意打算径自离去,殊料手中铁链竟是拉之不动。

    “嗯?”

    霸者冷觑座前狼影一眼,横厉目光跃动危险神采,威逼非常。

    “至少让我向父王告别,我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下腰拾起地上鬼面,视线片刻不离棺椁左右,苍狼低声恳求道。

    斜靠骨椅的撼天阙闻之,不耐开口:“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对于今生至仇,霸者真是半分关心也奉欠。

    更甚者,面前青年口中所吐称谓,更是令撼天阙忆起那段阴暗过去。

    思绪翻涌恨火如潮,撼天阙持链手掌微微一紧,贯穿苍狼琵琶骨的铁刃颤动不已,撕裂伤口溢血。

    紧咬牙关止住痛呼,很能了解当下局势,更是拳拳孝心分毫做不得假。青年放低姿态,反身面对霸者跪下。

    “拜托你。”

    “王子……”两道不忍低声左右叠合响起。

    这是在遵循王储命令,跟随撼天阙左右的司空知命与慕云追逸,王族亲卫当中资历最老,年龄最长的两位。

    眼前青年熟悉的眉宇间流露的熟悉神色,没来由得令霸者微微恍神,抑或是苍狼如今求见亡灵一面而不得的际遇令己共情。

    ‘你的膝盖,倒是越来越柔软了。’

    心下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声,撼天阙嘴上仍是冷酷到近乎施舍的口吻,道:“好吧。”

    “多谢你。”苍狼起身,忍着肉体创痛,拉车走到苗王棺前,恭谨跪下,望着生父冰冷尸身,歉然出声。

    “父王……是孩儿无能,让你枉死,还被夺去王权,无法亲手为你下葬,是孩儿……”哽咽嘶哑的声线隐带哭腔,“对不起你。”

    声声自省,剖白青年内心深处最为沉痛的无奈。

    “孩儿在此向你发誓,必会夺回王权,手刃仇人,兴盛苗疆,完成你的遗愿!”诀别叩首过后,苍狼亲手为苗王入殓,“父王……”

    临别最后一声“父王”脱口,温纯眼神瞬息化作勇毅果决,青年单臂凝练真力脱手,竟是一掌毁去颢穹孤鸣尸身,激扬烟尘漫天。

    见状,在场众人各自反应。

    司空知命、慕云追逸惊诧不已,一若寻常军民的第一反应:“啊?”

    北竞王目光闪烁,轻咦出声:“嗯?”似是为狼之蜕变微微讶然。

    毕竟相较鲜少接触王储的苗疆恶首与军首而言,一手创造如今局面的竞日孤鸣可以说是唯二最了解青年本质是怎样良善无害的人。

    至于撼天阙和铁骕求衣目睹此状,则是对青年评判稍稍改观。

    “孩儿甘愿背着不孝之罪,也绝不会让你接受仇人的侮辱,这是苍狼最后的眼泪。”

    悲极、恨极的苍狼对众人反应置若罔闻,青年转身,心口合一,不住提醒自己切莫回头。

    “报仇雪恨之前,我无颜见父王之灵。”

    生生压下满腔悲怆,一字一顿,落下若砥砺还鞭策的铿锵言辞,掷地有声。

    “若无法达成目标,我这一生,就是一个死人。”

    誓言发下,苍越孤鸣带上面具,转身拉车离开。

    一步一印,一踏一沉,拖着骨椅的脚步,沉稳坚定,苍狼将满身的痛苦转化,成为复仇的动力。

    苗疆国葬当口,暗处,拟形幻真结界之内。

    见证国葬哗变,以及之后一系列情势发展的雨音霜,在听闻苍狼之誓过后更感心疼非常,而今又闻轻声慢调。

    “无论姑娘承认与否,现在的你,对苍狼的帮助已经到最底了。”单薄的人力,已经很难左右这场战争胜负。

    收回目送视线,雨音霜须臾理顺思绪,清冷眸光定视身侧之人,突兀反问一句,“你有办法?”

    “有,但在此之前,我希望确认,”皇甫霜刃顿了顿,这才道,“即便如此——”

    青年沦为他人座下犬类,更是犯下世俗眼中大逆不道的举动,“你也打算帮他?”

    沉默无言,女子坚定不摇的眼神已是最好的答案。

    察此。掩神术法下暗藏的一双澄澈狐眼深处,悄无声息地划过少许动容色彩,旋即皇甫霜刃唇舌再启。

    ……

    藏镜人、千雪孤鸣跌落的千丈深渊当中的地下河。

    奉北竞王之命,找寻二者尸身,女暴君施展轻功,踏崖壁借力,一路深入千丈地缝之中。

    玉足着地立定,婀娜身姿已至地缝谷底,娇媚女子凝神细察,不意听得潺潺水声入耳,指点生机落处。

    “这个地下,竟然有水脉。”

    眸底讶色一闪而过,发觉生还可能,女暴君愈发留心,谨慎向前探查。

    打量视线落在沿途路径地面上,倏尔一凝。

    “血迹?”娇媚女子足下动作片刻不停,游走环顾一遭,“找不到尸体。”

    心下疑窦顿升,女暴君自语道:“要下崖已经是极端的困难,何况是摔落。嗯……沿着水脉下游前进。”

    发现地上有爬行的痕迹,娇媚身影依此方向继续寻找,女暴君沿着水脉一路前行,直至尽头。

    然而——

    道路尽头却是另一层绝望笼罩,高耸山壁有若森严门户,宣告此路不通。

    “没路了,这……”

    见此,娇媚女子怔然一瞬,旋即又是迟疑满心,“那罗碧与狼主的尸身去了哪里?”

    妙目徘徊昭示脑思推敲不停,推出眼下唯一合理的结论。

    “莫非是沉入水底?进入一探,喝!”

    心念把定,女暴君娇喝一声,跃入水中,细细探寻过后,发现水底没路,亦无两人尸首,窈窕身影复又回转岸上。

    “奇怪,难道是被人救走?”

    第一猜想脱口而出,女暴君却是率先摇头否定道。

    “但我下崖至此,已经是千辛万苦,普通人哪能抵达,而且还要背着两个人攀岩回去,更是困难。”

    “莫非是被野兽吞噬?这种地方也不可能有野兽出没。”

    思来想去无有结论,女暴君沉吟片刻,最终只得选择先行离开。

    “嗯……先回报王上再说吧。”

    就在女暴君离开之后,千丈地底下又见神秘之门缓缓浮现,似是迎接有缘人到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与此同时,散去隐神术法,不再扭曲周身光线的荻花题叶长身玉立,恰处巨门之前,见证眼前玄奥变化。

    依照前世剧中所得,寻常人入佛国会因本心正邪,所负罪业缘故而被传送到不同法门。

    再联系四大天护的际遇,地门显然是专门留给十恶不赦罪徒的一处地界。

    医者虽然不以纯善自居,但平心而论,亦无多少罪业缠身,因此并无把握确定地门所在。

    偏生,该地却又与将来佛劫息息相关,加之荻花题叶对此有所打算,因此只能选择强行因缘际会,走天运佛缘路线了。

    医者少罪业,但女暴君不缺,是故荻花题叶需要做的,只是跟在蛇蝎美人之后而已。

    而早在先前捕风、女刑铿锵交击的一瞬,长鞭其上就留下专属定位印记。

    毕竟,因小妹身世之故,医者对其亲生父母下落自是留心。

    前来探视万恶罪魁生死的荻花题叶正巧遇上同样来此的蛇蝎美人。

    于是乎,紧随其后的医者正正巧借着名为女暴君的东风,成功来到地门所在。

    合情合理的前因后果,由是观之,荻花题叶不是有缘人谁是有缘人。

    ‘倘若这样都不收,你好意思吗?大智慧。’

    心下不痛不痒吐槽一句,医者抬步迈进光门当中。

    光暗对立交织刹那,门内之声传来:“地门掌无常,有入,没出;轮回忘过往,抛恩,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