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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定了珠宝,张太又拉着姜溢彩看展示柜里的那颗粉钻。

    已经和珠宝批发商约好了时间,姜溢彩不想迟到,更不好意思扫了张太的兴致,毕竟自己的一半客户都是她介绍来的。

    “阿彩,这颗粉钻之前没见过啊,什么时候淘来的,也不讲一声。”张太指着粉钻,娇嗔地拍了一下姜溢彩的手臂,她腕子上那块反着光的大手表砸到了姜溢彩的手肘上,一阵钝痛袭来。

    姜溢彩不动声色,搬来椅子坐到张太边上,细细介绍这颗来之不易的粉钻。

    其实他知道张太并非是想要知道这颗粉钻的来历,只是不想回家看着张生那张中风的脸。他也乐得去哄张太,哪怕知道对方对珠宝设计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只是喜欢首饰和俊生的脸蛋罢了。

    “这颗粉钻是澳洲来的,不是什么稀奇的,远远没有苏富比拍卖的那种好。”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姜溢彩看向那颗粉钻的时候,眼里是带着怜爱的,“只不过这是我自己亲自去淘来的,所以感情更深一点。”

    张太其实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她光是看着姜溢彩对区区一颗粉钻的怜爱眼神就很满足了。来深水埗找姜溢彩,和找那些阔太太打麻雀是一样的事情,都是愉快的消遣。

    “那我要这颗了。”张太粗如胡萝卜的大手一挥,妄图把这颗粉钻收入囊中。

    姜溢彩带着歉意笑笑,“不好意思张太,这颗粉钻已经被定下了。”

    张太笑到两颗金牙都爆出来的表情瞬间凝固,她还没有被这样羞辱过,更不知道是否该对着姜溢彩发脾气。他的脸生得这样俊,与家里那个死不了的东西简直是天壤之别,她怎么舍得。

    “其实张太看这颗粉钻,也只是普通成色。”姜溢彩的表情如常,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他凑到张太的耳边,“您知道的,好东西都在二楼。”

    张太听到这句话,笑出了第三颗金牙。她腕子上的手表砸在展示柜的玻璃上,“咚”一声,可是没有人在意。

    “要去看看吗?”姜溢彩发出邀请。

    张太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在二楼那个保险门的后面,张太的铂金包也变得逊色。楼下展示柜里的那颗粉钻根本不算什么,保险柜里鹅绒布托起来的钻石才叫亮眼。原来前些日子那颗在苏富比被匿名拍走的蓝钻在这里,可真是如大海一般碧蓝,在细小的展示灯的照耀下,变成了唯一的主人公。

    张太咽了一下口水,她知道这颗蓝钻的拍卖价格是多少,就算把张生的全部家当加上她的嫁妆都卖掉,也换不来这一颗钻石。在价格面前,她是懂知难而退这个道理的。

    姜溢彩装作没有看到她一闪而过的窘迫,轻声介绍这颗钻,“这颗蓝钻是早年从印度开采出来的,这几年才流进市场。我们在苏富比有熟人,提前用匿名身份定下了这颗钻。是顶好的品色,只是先一步被内地的一个商人定走了。”

    听到被定走了,张太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在姜溢彩面前失了面子。

    “若是以后有好东西,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张太。”姜溢彩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要靓。

    送张太出门的时候,她亦是笑得露出了三颗金牙。姜溢彩不仅给了她台阶下,还把她哄得高高兴兴的,她的铂金包在阳光下恢复了昔日的亮眼。

    “阿彩,我过几日再来啊!”张太钻进黑色奔驰车之前,伸长了手臂朝姜溢彩招手,雪纺花衬衫下的白色背心更加明显了。

    姜溢彩和他的店员站在店门口,对张太微微鞠了一躬。他仍旧是礼貌的笑容,挑不出任何差错。

    等到奔驰车拐弯看不见了,姜溢彩的笑容才掉了下来。他和批发商约好了时间,现在去还来得及。

    姜溢彩嘱咐店员今天要提早关门之后,连西装也来不及换下,匆匆跑去取车。他的车停在很远的地方,走过去要一些时间。

    几年前出的卡曼,对于他这样的家庭来说就是开着玩的。母亲不止一次说过要给他换一部车,可姜溢彩总是含糊过去。从英国跑到意大利的时候,那个不谙世事的轻狂少年曾说永远也不会再用父母一分钱,这句话他记得很深,不敢忘掉。

    批发商在元朗,姜溢彩开过去堵了一会儿,到那里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他停好了车,对着贴了深色防窥膜的车窗整理了一下领带,轻轻呼出一口气,好整以暇走进大厦。

    电梯的岁数大约比他还要大,往上升的时候颤颤巍巍发出嘶哑的吼声。红色的数字变成8的时候,电梯停下了。中国人爱迷信,做生意总要带个八,好像这样就真的会发。

    姜溢彩走出电梯,在堆满杂物的走廊里转了好几个弯,最终停在了八零八的门前。这里是公屋,住的人鱼龙混杂,他没有敲门,而是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不一会儿里面就有人开门。

    “是姜哥啊,等你好久了。”里面的声音沙哑。

    铁门被打开,姜溢彩从善如流地走了进去,像是来过这里无数次一样。他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沙发上,二郎腿翘起来,擦得油光锃亮的朗丹泽皮鞋抵在灰蒙蒙的茶几角上。

    “平仔,前几月都揾不到你,又跑去新加坡逍遥了啊。”姜溢彩的声音冷冷的,和刚才那个哄骗张太的男子判若两人。

    这个被叫做“平仔”的男人,看上去比姜溢彩年纪大很多,留着寸头,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他坐在餐桌前吃速食炒面,身边啤酒瓶正的歪的一地,烟头更是哪里都有。

    “大哥,我在那里只呆了一个礼拜都没有,就被捉到阿三那里去当苦力,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平仔放下筷子喊冤。

    平仔是姜溢彩的钻石批发商之一,平时常在灰色地带游走。他常吹水自己卖的不是血钻,颗颗都有gia证书,可只有姜溢彩知道那些证书是从哪里来的。

    他从平仔这里收购钻石,不往自己店里卖,而是转手再卖出去。

    姜溢彩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是什么坏事,家父也是这样起家的,他走老路也不过是因为血浓于水而已。

    平仔这段日子里神出鬼没,让姜溢彩起了疑心。他做事小心,不喜欢太脏的钻石,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拿钻石的,而是要平仔去找一颗钻石。

    “什么钻石?”平仔闻言,速食面也不吃了,就着啤酒漱了漱口,点了一根烟。

    “一颗十二克拉的蓝钻。”姜溢彩说出来轻飘飘的,可是脚下的力气却愈来愈大,像是要用朗丹泽把茶几踩碎。

    前段时间在苏富比被匿名买家拍走的那颗蓝钻,就是十二克拉的。平仔一瞬间了然,却又什么都没说。他不是第一天替姜溢彩做这样的事情了,更不是第一天替姜家做事。多年的守口如瓶,才让他活到今天。

    “你知道它什么样。”姜溢彩亦知道自己无需多说。

    平仔点了点头。

    朗丹泽从茶几上落回了油污不堪的地面,姜溢彩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捆钱,扔在了茶几上。

    “别都花在女人身上了。”离开之前,他对平仔说道。

    那个鬼地方一如既往的难闻,姜溢彩一边腹诽一边皱眉。回到车里的时候,完全卸下了面具。他把靛蓝色的西装外套脱掉,扔在了副驾驶座上,车里的回风系统开到最大,轰鸣声不断。

    姜溢彩知道平仔的钱并不都是花在女人身上,他还有一个更烧钱的爱好。可姜溢彩不说,那这件事情就不存在,哪怕以后出了问题也和他没关系。

    这是姜家的处世哲学,从他父亲那一代开始流传,兄弟姊妹几个,唯有姜溢彩学得最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