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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要找的罪犯是与李景并不相熟或亲密的男性。年龄在25到45岁之间。”

    低沉的声音在宽阔的会议室内响起,韩琛打开投影,一个坐着轮椅的孩子照片显现在上面。

    “这是李桢,最近一名受害者李景的儿子,身患重病。所以李景晚上从不在外面留宿。熟悉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一旦她不回家,李桢会意识到出事从而报警,也更不会选择深夜的作案时间,以至于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就被警方得知。”

    他轻摁了下遥控器,俊美的脸映着投影纷繁的光线,没什么情绪地道:“这是李景离开公寓回家时的监控画面。她屡次停下休息,捶打胳膊,除了箱子本身重量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姿势——手臂抻直,特意远离身体衣物。通常我们怀抱重物,会扩大其与身体的接触面以减轻肢体负担,比如贴紧腹部,她采用这样的姿势只能说明箱子中的物品很容易透过纸壳留下痕迹。经查证,箱子里面是海鲜,外围夹冰。这样极易留下痕迹的重物却在现场没有丝毫线索。想要细致干净的清理所有痕迹需要不小的体力和专注力,凶手的年龄不会太大。并且他绝不会采用先将李景搬上车或后备箱再来搬动箱子和清理痕迹的方式,因为风险太大。他一定会让受害者一直处于他的实际控制下。”

    “他的年龄也不会太小,受害者群体固定,这是他的刺激源,能产生刺激的最小年龄是六岁,而最早的一具尸体是十年前,更何况还需要有独立可以用来拘禁的场所和固定经济来源。”

    “而如果凶手是女性,比起将这么重的物品搬运走,会下意识地偏向于另一种方式,比如留下箱子做点手脚转移警方注意力。”

    “去调查李景离开夜总会去公寓的道路监控。”韩琛道:“凶手在失踪当晚跟踪过她,但不是在她离开公寓回家的那一段路。连环凶手经历过多次杀害后都会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了解受害者的行为规律后,他很明确自己要在哪里下手,并不一定会尾随她身后,而是会提前到达指定地点,等着她的到来。”

    傅七听到这里,视线从电脑上移开。

    徐章停下笔,问:“韩队,既然凶手知道自己要在哪里下手,完全可以直接等在她回家没有监控的那段必经之地,为什么之前一定跟踪过她?”

    许星看向韩琛,徐章问的,也正是她不解的地方。

    韩琛在工作中看上去比平时还要清冷,仿佛将多余的情绪摒除在外一般。他微眯了眼眸,语气笃定:“凶手不会直接等在指定地点。”

    “想将一个大活人不引人注意地带走,需要运输工具。没有监控的那片居民楼住的大多是这个社会的底层人士,他们的收入,不足以买车。如果一辆车停在那,势必会引起别人新奇的视线和关注。所以凶手是将车停在离那不远,又不至于引起注意的地方。但这样的地方不可控因素太多,李景因职业原因回家时间不定,如果他将车停在那个地方时间过长,很有可能出现变故,譬如被偷或损坏。哪怕只是偷一个轮子,也会对他的计划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作为一个有过数次犯罪经验并且直到现在才被发现的人,不会如此马虎。”

    所以凶手一定是在之前就跟踪着受害人,直到确定她要回家,才赶过去。

    韩琛后面的话没说,所有人却都已明白。时小今照例眼睛发光地看着他。

    “韩队长。”这时,姚晚却突然发声,语气淡淡的:“临城16岁以上,25岁以下,有独立别墅的富家子弟不在少数,他们也可以符合条件,你的侧写是否太绝对了?”

    ……

    偌大的会议室内,寂静无声。众人的目光都看过去。

    韩琛瞥了一眼,视线掠过姚晚看向双手插兜,身姿聘婷地站在一众警察前的许星,目光微不可查地定住一瞬,又缓缓收回。

    “谁告诉你,他们符合条件了?”

    姚晚微微怔忪,眉梢上挑起一个弧度:“他们无需工作也有经济来源和……”

    “凶手不会是你口中的富家子弟,相反,他的近亲或抚养人与受害者是同一职业。”韩琛神色淡淡地打断她:“生活艰难,有精神疾病,因经济原因不大可能接受心理干预,或者自杀或者被凶手杀害。如果是后者,这就是他第一次犯案。无论如何,这个人都对凶手十分重要,也是他心理变态的伊始。”

    凶手的抚养人是妓.女?

    姚晚搭在腿上的手缩了一下,指甲陷进皮肉里,却没再开口。

    韩琛能这么说,自然有他的理由。

    “李景独自带着病弱鲜少出门的儿子在贫民区居住多年。她不是生活环境单纯的大学生,防范意识绝对不低。一个男人突然在深夜出现,即使他看上去并不强壮,威胁性有限,也不会让她完全放下戒备之心,凶手显然是使用了某种手段。她手中的箱子特殊,现场应当留下痕迹却没有丝毫,说明凶手清理的很细致。这种清理不仅包含脚印,还有受害者任何可能的遗落物、脏污的水迹等等。”

    “一个作案如此娴熟,清理如此仔细的凶手……”韩琛缓缓道:“却会忽略受害者每天晚上回家的异常表现,从而导致过早暴露,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他既然知道李景的行为习惯,为什么却对这一点视而不见?

    许星想到什么,霍然抬头,韩琛低醇冷冽的声音却已经响起:“因为他根本不觉得妓.女晚上回家是异常的事。”

    他面色料峭地沉声道:“凶手的抚养人,也是和李景一样,每晚都会回家的人。只是李桢情况特殊,几乎没有出过房间,所以凶手数次踩点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傅七!”

    傅七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声音不高不低,清疏如雨:“这是根据大批出警收集的信息所做的大数据分析。从事这一行业,晚上经常回家的人概率是4.5%,所有已经确认身份的受害者里,有两人属于这一小概率群体,现在加上李景——是三人。”

    众人哗然。

    凶手对群体的选择有很强的指向性,可群体中具体目标的确定又体现了一定的偏向性。做警察的都清楚,夜晚犯罪率远高于白天,凶手这是——根本没有考虑受害者职业的特殊性,反而遵循了正常的犯罪思维啊!

    “另外两人都没有孩子,但白天要打工赚钱,这大概就是她们晚上必须回家的缘故。”韩琛声音里没什么情绪道:“最后一点我不用解释你们应该也明白。凶手,是单人作案,没有同伙。”

    如果有同伙,这个人自然会发现这一点从而提醒,李景也就不会以这种方式失踪不见。更重要的是,受害者的尸体上,从始至终只体现了一个人的诉求。

    他关了投影,把遥控器放回桌面,淡声道:“先从划定出的范围内筛查符合以上要求的人。”

    “是!”

    警员们有序退出会议室,姚晚起身,神色复杂地扫了韩琛一眼,随之离开。

    时小今正看着姚晚的背影出神,就被傅七从后轻拍了一下:“走了,还有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