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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似春闺梦一场

    积雪初化,官道上虽铺了厚厚一层芦叶,车行上去仍是颠簸的紧。凛冽的寒风从摇摆不定的帘子里透进来,明秀拨了拨炉内的炭火,对缩在一角的我道:“小姐,再给您披件皮子吧,仔细别冻着。”

    我接过暖炉,往怀里揣了揣,看看外面,道:“没几步路了,折腾什么。”

    说完便听得一声嘶鸣,明秀掀开车帘,喜道:“小姐,季老太爷接您来了!”

    是外祖吗?记忆中,那个老而活泼的顽童,爱花爱鸟爱小孩,没事就爱折腾我和纶哥,对李麟却是少有的恭敬。为此,我和纶哥曾愤愤不平好一阵。直至十五岁那年,我无意中在书房得知了那个秘密。

    车帘外伸过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我抬头,外祖一身素黑的劲装,头戴戎帽,脚踏马靴,一手执着铁鞭,一手堪堪伸在我的面前,眼里透着我不曾见过的凌厉。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外祖分外陌生。从前,他喜欢穿着一身宽袖锦袍,把自己打扮地花花绿绿的,到哪儿都别着一个酒葫芦,像极了梨园的戏子。

    我愣愣地伸过手去。手上一紧,未等回过神来,外祖已将我横抱下车。我未及惊叫,就听得头上一阵朗笑,外祖狡黠地对我道:“丫头胖了,重了二两五!”

    我脸上一阵羞赧,冬日不出门,整日里好吃好喝的养着,自己也觉着胖了许多,只是嘴上仍不服软,弱弱道:“外公的手是秤砣吗,您这是给猪过秤呢!”

    外祖听后,又是一阵开怀朗笑。

    从前在幽州,外祖时常躬身务农,也养些鸡鸭兔狗,牛羊猪鹅之类。他甚至在憩园里立了两砣磅秤,没事便逮着猪羊拉上去称。他说,农家里称之为“过秤”。

    后来,外祖体力越发不济,猪羊都尚且跑得比他快。他只好每天抱着我和纶哥“过秤”。若是发现谁胖了,他便开心叫好,回头便打发管家重赏厨子。是以小时候,纶哥长得又胖又圆,只是我吃死不胖,急坏了那帮庖丁。

    外祖拉过我的手往自己臂上一绕,像往常那样,作出散步的姿态。随侍早已退到一丈之后。

    他散步的时候,习惯我和纶哥这般牵着他,彼时我们一左一右,好似金童玉女,他笑楞楞杵在中间,仿佛自己是尊弥勒。只是,如今的我,还是当初那个他捧在手心的外孙女吗?

    想起李麟的册妃诏书,我心里蓦地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