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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闻佳客远方来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方醒就听见门外一阵喧哗。我唤了几声,明秀才急匆匆地小跑而来。我笑着掐她:“昨日还说翠漪鬼喊浪叫作死来着,今日就轮到你掉了魂了。”明秀笑嘻嘻地躲了开去,急道:“表少爷来了,还带了一只西域的猴子,小姐不瞅瞅去!”

    表哥季纶,是舅舅的小儿子,与他的几个哥哥不同,自小不喜读书,倒爱舞枪弄棒,自言要学那前朝的白散人,行侠仗义,做个真真正正的侠客。舅舅拿他无法,见他文仕无望,便托人将他塞进了军营,本是想让他捺捺性子,却不想这小儿子竟真是个习武的料,不久就升了参军,拜在武威将军范箴帐下。

    “表哥是常客,有甚好看的。”我虽这样说,却到底耐不住明秀的撺掇1,跟着去了花园。

    园子里已经有好些仆佣围着看热闹了。纶哥是常客,待府里下人甚为宽厚,大家都不忌惮他。只见他左手牵了一只半大的毛猴,右手拿着香蕉轻轻往上一抛,那猴子便矫健地跳起夺过,利索地剥了皮塞进嘴里,引得众人连声叫好。

    我咳了两声,季纶看见是我,忙收了猴绳扔给一旁的家丁,向我疾步而来。“卿卿”,他闪着黑亮的眸子看着我,眼里透着鲜亮的快活,“姑姑信中说,你在家烦闷得很,我不好时时陪你,趁这次回来给你带只猴子,解解闷。”

    我心里一动,这猴子原是他自西北特意带回的。父亲只育我一女,自我守独寡至今,以前要好的叔伯姊妹也很少来探我了,大概是怕过了我这望门寡的霉气。只有纶哥,虽投身西北边军,却每每回来都顺道前来看我,时不时地送些有趣的西域土物。真是难为他了。一时情浓,见他耍得满头大汗,连呼吸都有些微喘,忙从袖管里掏出手绢,想给他擦额上的汗,却见他耳根更红了,看我的眼睛微微躲闪了开去。我一时怔刹,伸到额前的手停在了半空。纶哥只虚长我两岁,小时候我、他还有那个人,一起闹着惯了的,从没想过男女之大防。然而现今我已过二九芳华,纶哥也将弱冠。这年华过得何其快,生生将人从年少拉到了成人。

    季纶见我举着帕子的手停住不前,只看着他不语,一时怔忪,竟也半晌说不出话来。还是一旁的明秀打破了尴尬,抢过我的帕子扔到季纶手里,笑骂道:“表少爷真是矜贵,擦汗还要我家小姐亲自动手!”季纶这才回过神来,憨憨地傻笑着,拿起我的手帕在鼻尖嗅了嗅,道:“你的帕子太香,擦臭就不好了。”说着喜滋滋地将那方帕子塞到胸口的怀里,“还是送给我留个念想吧!我年后就走,此番一别怕是很久才能再见!”

    “为何如此之急?”

    他不答,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我,半晌,一字字道“霖哥他,要做皇帝了。”

    “我是他兄弟,得为他铺路。”

    忽起一阵北风,园子里枯败的桃树枝瑟瑟作响。我心里一酸,豆大的泪珠堪堪落了下来。季纶担心得望向我。我摆摆手笑道:“没事,许是风沙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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