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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荣春软驻年华

    我被他折腾不过,早已脸似烧灼,红如烙铁,只好故作怒容,嗔道:“快拿了开去,搁在腰里,咯着慌”不料李麟却单掌擒住我的双手,蛮横道:“不许摘!”见我凶神恶煞地瞪他,复又放缓了语调,贴着我的唇道:“朕就这么点情,现下全都放你这了。”

    我的心似被春日的煦风吹暖,低头埋在他的怀里。半晌,却听他犹疑道:“今日,礼部上奏遴选良家子充实后宫。”

    如同被人直直推向悬崖,心在瞬间跌落。我早该明了,他的心,从来不会单单给我一人。说来,相比杜氏与诸宫人,我也不过是个新人。红纱帐下双足暖,旧人空闺犹自寒,这些天的椒房专宠,我竟只作理所当然!母亲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只是这报应,来得何其快!可笑我方才尚恨不能与他一夕白首,到头来,真真是高看了自己!

    手轻轻抚上金镯,微凉的触感让我略清醒了些,暗着嗓子问:“可定了时候?”

    李麟轻叹一声,道:“拟初选于下月中旬。”

    察觉出我的沉默,他小心翼翼地掰过我的脸,看着我道:“卿卿,遴选采女绝非朕之本意。只是朕一日在位,便会有万般不得已。你……当体谅朕。

    天子言比九鼎,方才与你说的话,朕决计不会反悔。除非,你自己不信。”

    我轻笑,信之,我幸,不信,我命。李麟,你何必将这难题抛于我?

    水流千里,焉能不变味?你我虽长在一处,桃枝为证天为盟,然而隔了这宫闱权谋,千般算计,到头来怕是恁你自己也辨不出,这情分是真是假是浅是深。

    转身间,金铃轻响,一行清泪滑落鬓角,直直坠进了鸳鸯织锦枕,晕开一片鲜红,兀自风干在梦里。

    杜皇后将头篙云雾茶轻轻泼在案旁的陶盂里,素手捏过小炉上的青鲤雨沾白瓷壶,朝案前一溜的小盅里浅浅一沏,屋内顿时茶香四溢。

    杜氏小心捧过一杯,躬身递与太后,又将第二杯递与我。我连忙起身接过。

    太后浅闻一品,满意道:“辛醇润口,香如幽兰,皇后茶艺愈发精进了。”

    叶修媛附和道:“古人言‘从来佳茗似佳人’,只有皇后姐姐这般佳人,才能沏得出此等佳茗。”杜氏笑言过奖。

    我品了一口,辛而不涩,舌甘回甜,确是好茶。父亲爱风雅,于茶道甚有研究,也曾手把手教我。只是父亲最爱君山银叶,称之“遇水如刀山剑硭,不舍节操,乃茶中真君子也。”受父亲影响,我对其他茶种也多少有些瞧不上眼了。如今细看这庐山云雾,色翠汤清,轻呷下淡馨扑鼻,醇甘不腻,确是别有番风味。

    一旁的昭仪周氏却悠悠开口,道:“从来烹茶看心,娘娘心素如简,自是能瓯得好茶。若是换做旁人来沏,就是将茶叶坠于同一茶具,只怕也难得此醇正。说到底,茶好不好,终究得看是谁沏了。”说完,有意无意朝我瞥来。

    我暗笑,后宫里偏有些人过惯了咸淡日子,处处不甘寂寞。只是未免太没眼头见识,莫说我现今并无与皇后一决高下之心,就算有,太后尚在,这班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就不怕自掘坟墓?

    我放下茶盅,朝周氏笑道:“我倒觉得品茶亦看茶心,明明好茶,于鄙陋之人而言,却成了口中的蠢物,更有甚者,未尝其味便先论其心,就是再好的茶也生生糟蹋了。”又转过头问叶修媛道:“妹妹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