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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浣花园之时,天色已然昏暗。桂儿手中持着个灯笼,走在清回身侧。

    “以后每隔两三日,在咱们园子小厨房上做些滋补且鲜灵的,新法鹌子羹之类的,给轻棪送去。”清回吩咐道。

    “轻棪竟已这么清瘦了,我该多些照料他的。”

    幼年丧母的孩子,即使无人克扣月供,也总归是照顾不好自身的。清回尚有嫡出的身份,有父亲的疼爱。可轻棪,父亲总是严厉管教居多的。

    桂儿应诺,看到清回有些闷闷的,便宽慰道,“姑娘也是第一次主持中馈,哪里就能面面俱到了呢。”

    清回无声一笑,“你一说,才发觉我这一管家竟已半年多了。”从离开汴京城,再到今日,竟已过去了整八个月。

    “姑娘把内院治理的秩序井然,主君都夸赞你呢。”

    “哪有,”清回反驳,“全因如今府中人情简单罢了。”后又笑着对桂儿道,“你呀,你这张嘴,若是每日这么夸我,我迟早夜郎自大了去。”

    回到园子,清回已在桂儿的服侍下卸了妆,正坐在妆镜前顺着发。这才听小丫头进来报,说是善元回来了,此刻正候在门廊。

    于是忙把善元宣进中堂。

    清回看着他手中照旧是捧着一摞书,并未拿其余的东西,不由小小吃了一惊。

    他……应不会如此罢。

    善元将书递与桂儿,“姑娘,最上头那本,便是傅公子给姑娘的礼。”

    “什么?”清回与桂儿又是齐齐吃了一惊。

    只见一本精致小巧的册子,赫然位列其上。

    哦,原来是画册。总归还是比一册书好的,不是么。

    从收到回礼那一刻起,清回就手捧画册,分外认真地在看。

    桂儿心想,姑娘送过傅公子桂花签,桂花糕,如今收到一册画册,还是手绘的。作为回礼,想来还是很用心的。

    可,怎么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看了眼尚未退下去的善元,问道:“你若送姑娘家礼物,可会送画册?”

    善元坚定地,摇了摇头。

    虽说理是这个理,毕竟桂儿和善元也还未知晓册中所画为何。

    可待翻开画册,任谁也该不会那样觉得了——

    因那其中,画的竟都是应天府书院中的布局,景色。

    清回清晰地记得,书院初见那次,她说自己迷了路。再见那次,他问她是否是特意来此间要回礼的。清回回的是,好容易出来一次,她想来逛逛书院。

    他竟然都记得。

    既能记得这些,是不是也就证明——

    即使还未能让他有了同自己一般的情意,也已让他愿意把自己当成神交之人了。

    待翻到最后一页,画中是仰视的角度,满幅画中,只两个景色。

    一为檐角,一为桂落。

    满天桂子因风飘洒,飘到了书院里,飘到了傅皋的眼中。

    清回捧着画册,将其轻轻放于胸口前。感受着不再平稳的心跳,或者说,自见到傅子皋起,就没再平稳过的——心跳。

    “桂儿,”不知过了多时,清回轻轻唤她,“明日开始,你来教我刺绣吧。”

    桂儿于绣花上是好手,似能将万事万物都汇灵于手中的绣布。虽还无法比及年长的绣娘,但教清回这个半吊子足矣……

    *

    要学课业,要学绣花,还要读从傅子皋处借回的书。清回觉得,自己与他交流的速度,更慢了。

    这日下了学,曹灵忆留下来与清回闲话家常。

    说是闲聊,任谁心中都知,这曹家小姑娘,是好奇她与傅子皋的进展了。

    “珩哥哥说,这傅子皋读书很是刻苦,常常他都要睡了,傅子皋屋子里的灯还常亮着呢。”一提到她的珩哥哥,灵忆就免不了作羞涩状。

    清回一针一线地绣着花,视线都集中在手中的小绣棚上,“我猜便也是如此。”

    不及弱冠的年纪,就能连中两元,国朝已是百年少有。不论有多高的天资,必定也少不了刻苦。

    “珩哥哥又说,傅子皋是洛阳人士呢。”

    清回又点了点头,“这我早便知道了。”初见那次,洛阳才子之名,她心中便知了。

    曹灵忆看着自和她聊天开始,便只知道绣手里的花,自己说的这些事迹都并不惊奇,连眼神都没分过来半点的清回。决心要吐露出些她丝毫不知的事儿。

    “其父是耀州知州,家中世代为官。”

    “什么?”清回眼神终于从手里的针移到了灵忆的脸上。

    这真是她从未想过的。从前见他礼数周全,惊才绝艳,只道他是书香门第出身。未曾想,他竟也是官宦世家。

    清回心中惊喜万分,如此家世,更堪获父亲的首肯了。

    “可还有其他的?”清回眼中放光,追着灵忆问。

    “没了。”灵忆满目得意,面露骄矜。

    一看她那样子就知她藏私了,清回忙双手拽着她的右臂,哀求道:“好灵忆,快说吧,我好奇得紧。”

    灵忆满足的看着清回为自己“倾倒”的模样,终于继续言道,“他父母健在,祖父母双亡,身是嫡长子,下还有一弟一妹。”这一看便是从她珩哥哥那里,将人家事给打探了个干净。

    清回心花怒放,一下子抱住灵忆,“灵忆你可太好了!”

    两个姑娘亲亲蜜蜜地唠完话,又手挽着手地走到了晏府大门旁。

    “这天儿,”清回抬起头望了望天,蹙起眉头来,“如今可是好久没降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