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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驶入耀州城门,清回与傅子皋将车帘子掀开,双双拿眼往外望去。

    “这便是柳公权的故里么。”清回感慨言道。平日里总临摹他的《金刚经》,今日竟就到了他的故乡了。也不知百年前,此地又是何种风貌。

    傅子皋点点头,也颇有感慨:“此地距前朝都城不过七八十里,想来……也曾十分富庶繁华过。”

    想到前朝的万国来朝、与百年前的风云乱世,两人都半晌未言语。天下承平日久,与生在乱世中的先人相比,他们是何等幸运。

    “过些日子,咱们也去京兆府逛一逛吧。”清回倏忽想到。

    “好。”傅子皋短暂地收回目光,看了自家娘子一眼,又将目光移回了窗外。清回看着他笑,知他此时心情,就如去年除夕那夜的自己一般。

    马车已驶到城中心,处处都有瓷器铺子,雕花的青瓷器摆在街边摊上,花样繁多,各有千秋。

    身边人讲话了:“这耀州城的窑器,不仅遍布国朝,引领风尚,就连宫中御用的许多瓷器都是耀窑所出。”

    清回被这话勾出了兴致,“那等会儿拜见过父亲母亲,我们便出来逛一逛瓷器铺子可好?”

    傅子皋笑着回望她,“娘子不觉累了?”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清回又记起身上的疲累了。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一路上虽常常在邸店停宿,但连日的马车坐下来,也叫身体吃不消。

    如此,清回将手放在颈部揉了揉,“那还是歇几日再去吧。”

    傅子皋笑意更甚,也转回身子,帮清回捏肩膀。口中说着:“娘子这般体质,以后可如何随我远道为官?”

    清回飞他一眼,“好在国朝定律惯是三年一任,也无需我常常奔波。”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清回意识到就要到官舍,不禁提起些精神来。初见傅子皋家中人,心中着实紧张。

    一路上,她已不知向傅子皋问过多少次家中人喜好性情,为得就是今日给婆家人留下个好印象。

    心跳有些发快,清回拽了拽傅子皋袖角,示意他别再给自己揉肩了。

    傅子皋停下动作,见自家娘子有些认真的神色,便知她所想为何。却也不讲话,只无奈一笑,手转而握住她的。实在是这一程他已宽慰了娘子许多次,却还是免不去她的惴惴不安。此间事,还是得让她亲历过去了,才算完全。

    清回用闲着的那只手理了理鬓发,又看了眼自己衣裳,“我今日还算端重吗?”

    傅子皋翘着嘴角,从上往下打量她。怪不得娘子今日梳了个如此规矩的发髻,也并未簪平日里喜爱的珠花,原来是为给双亲留下个稳重的印象。这便是新嫁人的新娘子了,傅子皋感念地想。

    忍不住伸出手去,趁着她还未反应过来,轻轻在她发上揉了揉。

    清回惊地睁大了眼,狠狠地盯着他。

    傅子皋轻笑出声:“娘子这般好,父亲母亲都会喜欢你的。”

    这话说得好听,清回终于不再瞪他,收回眼来,又开始细数:

    “给二弟弟的砚台、三妹妹的珍珠花钗,都在后辆马车中,桂儿身旁带着。母亲喜爱饮茶,父亲喜爱……”

    马车轮子在耀州官舍侧门口处缓缓停下。

    傅子皋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又回身将清回扶下。

    耀州气候比之汴京,有些干燥,又赶上中秋时节,天也渐凉。若不是一路上已渐适应,清回这个只在汴京城与应天府待过的,恐要生出许多不适。

    手被人捏了捏,随即松开。清回半仰着头,看了身旁人一眼。傅子皋也笑着看她,一副心情十足好的模样。

    临澄是从小跟着傅子皋的人,马车一停,请示过二人,便自然地入官舍禀告傅母去了。清回往身后一看,只见桂儿已将自己先前备好的礼拿在手中,笑朝自己点头。

    “走吧,娘子。”身旁人说。

    迈过侧门,入目是一古朴的砖雕影壁。从一侧绕过,一不大不小的园子便映入眼中。不远处,一老一少两个女子正往这边儿款步而行。清回心知,这便是自己的婆婆与小姑了。

    傅子皋带着清回停住步子,端正行礼:“母亲,孩儿不孝,终于来看您了。”

    “快快起来。”傅母两只手分别将二人虚扶起,仔仔细细看了看傅子皋,又将目光转到清回身上。

    清回甜甜地笑着,口中说着:“见过母亲。”

    傅母笑着点头,上上下下对清回看了看,又扶住她的手,轻拍了拍。

    脆生生的一声“大哥哥”传入耳中,清回往傅母身后看去。只见三妹妹傅茗俊眼修眉,灵动讨喜,容貌与傅子皋三分相似,一双眼带些探寻地看着自己。福着身子,口中继续:“嫂嫂。”礼数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