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望着宫中内官离去的背影,清回半晌都未回过神来。

    晏父回过身,笑望着自家女儿。

    清回心中尚且疑惑:“爹爹,傅子皋……他是如何求来的恩典?”

    晏父笑,“你道他此番被召来京中是为何事?”

    清回摇了摇头。

    “知长水县,原算不上是好差事。其地处河南府西部边陲,距府治最远,本就不便治理;又兼山川阻隔,滋生了许多贼兵。前任知县为安抚那贼兵,竟捐出金钱、牲畜去慰劳他们,以避免百姓受袭。”

    闻言,清回不由得蹙起眉头:“那位知县拿着朝廷俸禄,怎竟做出此般姑奸养息之事!”

    又见父亲点头继续:“傅子皋去了长水县后,调度军力,几番出兵,终得将贼兵头领俘获。官家看到奏报后大喜,命他亲押送着俘虏一道上京。”

    原来是这样。那日胥姐姐家中,自己问他何故归京,他只道归来述职,竟半点未提自己的功绩。这人真是……清回忍不住摇着头笑。

    “面圣时,官家问他想要何赏,傅子皋道此番原本就是分内之事,并不求赏赐。龙颜大悦,又问起他是否成亲……”话说到这儿,晏父却故意顿上一顿。

    清回紧忙望向父亲,期盼地催促:“然后呢,爹爹?”

    晏父开怀大笑:“傅子皋说他已早与我家阿回定亲,只是……成婚之日尚且遥遥。”

    清回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拿帕子那只手掩了口,只露出笑得弯弯的眉眼。

    “官家当时也是这幅表情,”晏父双手背在身后,“随即便命钦天监算好时日,着你速速与他完婚……”

    *

    聘礼源源不断送往家中,衣裳、绸缎、首饰,更有宫中赏赐的金银珠宝一箱。可真是太有面子了,清回笑着想。

    清扬是一大早来的。想来是在家中一听闻此间消息,第二日就赶过来了。她把一副少女怀春模样的清回从梳妆台前拽开,带到了床榻上说起悄悄话。

    “没有比你更舒服的了,公婆带着弟妹远在外为官,你与那傅子皋在京中成亲,岂不是恣意极了。”

    清回翘着嘴角,“我听父亲说了,傅子皋请了三个月省亲假,成婚三日后便要带我去看他双亲呢。”

    清扬点点头,“该是此礼。不过省亲假后,你与他再起官职,便又无需常伴公婆左右了。”

    清回眯眼望着清扬:“你怎回事,为何对婆媳之间事避之不及?”

    “不识好人心。”清扬食指一戳清回额际,随即又明白过来,“你祖父母早逝,自是未曾见过婆媳间的争端了。”

    “就拿我家举例,我母亲与我祖母三两日便要撞一次嘴,多年来未曾停息。我父亲夹在中间,十分难做。更有甚者,几年前我祖母还欲给我父亲说上一房妾室呢。”

    清回打了个哆嗦,“曹伯父可曾同意?”

    “有我母亲在,总归没叫祖母得逞。”

    清回点点头,托腮凝思着。

    “但夫妻间可架不住这样拖着,再深的情谊,一个不防也就拖累没了。”

    清回抿抿唇,拽住清扬的手,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她的情绪:“你呀,明明连亲事都没定,反却生出这些感悟来。”

    “正是因为自小见惯了这些烦心事,我才不想要订亲呢。若真让我成亲,未来需得没有婆母才好。”

    清回面上无奈的笑,手中却紧握。有些心疼地望了清扬一眼,原来这才是她不愿成亲的缘由……从前从未听她讲过。

    *

    晏府家祠中,清回端端正正地跪坐在蒲团上。眼中是母亲李氏的牌位,双手合十,口中轻轻说着话。

    “娘,女儿就要出嫁了。未来夫婿是顶好的人,是个肃肃如松下风的君子,就如……儿时,娘与我勾画的那般。若您还在的话,定也会很十分满意他。”说着说着,语中哽咽,眼中泛起了泪花。

    “娘,女儿此后不能常常来祭拜您了。”头伏在地上,眼泪融进了青石板地里。

    门被推开,一股暖风吹入,是有人进来了。

    清回擦干泪水,转身回望,果见父亲。

    晏父笑着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随即望向李氏牌位。

    “阿抚,你可放心了。咱们女婿是人中龙凤,又对清回情根深种,日后定会对我们女儿好的。”

    “爹爹。”清回羞赧地低下头去。

    晏父笑望着祖宗牌位,对清回道:“未来,你便是傅家长媳了,以后也要入了傅家的族谱。”

    这话又勾起了她的泪意,清回收敛眼睫,呆呆地望着父亲袖角。

    晏父知女儿心思,怅惘言道:“谁家女儿不是如此,你母亲、你祖母……自古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