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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迈入厅门,果然便见到了与父亲相谈甚欢的范公。她就知道,傅子皋此番现于家中,定是范公回府相携之故。

    清回环顾厅堂,只见方桌这头照例摆好了佳肴,另一旁摆了个紫檀架子花鸟屏风,隐约可透过屏风看到那头的圆桌。

    “清回啊,刚从外头过来可是见着了子皋?”范公开口道。

    清回沉下心来,端端正正行了个万福,字斟句酌道:“回范伯伯的话,正是在门口遇到了。”

    范公爽朗大笑几声,“今日元舒兄约我来府共贺冬至,想到子皋家人皆不在此地,我便说也带上他。你父亲爱才如命,立时就答应了。”

    闻言,晏父也笑了几声,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原是这样,清回点了点头,往屏风那头去了。

    “别说冬至日了,就是除夕,我也愿你们能来共同热闹一番呢。”

    这话是父亲说的。清回心中一喜,加快了步子。

    -

    在圆桌后落了座来,清回脸上的笑再也压不住,只觉得快乐到晕乎乎的。

    把旁的丫鬟都支走,看了眼桂儿,伸出手去,把她拽到了桌边的位子上。

    “姑娘,”桂儿立马又站起来,“这不合规矩。”

    “今夜可是小除夕,哪有那么多规矩,快坐快坐。”清回一面说着话,一面又拽住了桂儿的手。

    桂儿于是不再推拒,从善如流地落了座。

    透过屏风,依稀可见那头人影子。主位上坐着的嘛,一定是父亲。右侧第一顺位,当然是范公。可轻棪与傅子皋,各坐在哪呢?

    清回盯着那两道影子,托腮思量了一瞬。突然意识到傅子皋身量要高出轻棪许多,两相对比,认出了傅子皋身形。

    “姑娘,一会儿饭菜都冷了。”桂儿悄声提醒。

    清回终于不再一瞬不瞬地盯着屏风那头看了。端起青瓷小碗来,夹了一道爱吃的菜。

    那头时常有讲话声传来。一会儿是范公考察轻棪的学问,一会儿是晏父对傅子皋发问。清回觉得好笑,轻棪是父亲的儿子,怎么好像范公也把傅子皋当作孩子一样。

    “子皋如此出众,可曾议过亲了?”

    清回一愣,这话……自然是父亲问的。莫非……父亲也有结成秦晋之意?立时提起心来,耳朵留意着动静。

    范公在那头讲话了,“怎会没有。前几日便有人家想与子皋结亲,媒婆都找来应天府书院了。被子皋一句‘不第不娶亲’给回绝了。”

    清回缓了口气,拿起手边汤饮抿了一口,心情极为复杂。一面感动傅子皋回绝媒人的果断,一面想着,若父亲此时真有意将自己许配于他,那有这句话在前……亦是不能够了……

    范公又继续讲道:“他双亲远在耀州,亦是有心为他张罗亲事,都被他几次三番给拒了。”

    清回盯着那道直直的身影,心道,傅子皋这个香饽饽,好在本姑娘下手早。

    “不及第便不娶亲,”晏父在屏风外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认可地点点头,“足见子之专注啊。”

    -

    用过晚膳,便该去祭祀先祖。汴京家中设有祠堂,如今身在应天府,晏父便在堂屋中,着人画了一副祭祖图,贴于墙上。下设一香案,摆着枣子桂圆等一应供品,最中央置有香炉。

    一行人一道至堂屋外,晏父与轻棪便入了其中。清回身为女子,自然也留候在外。

    于是一时间,宽阔的回廊中,便只余范公、傅子皋、清回三人而已。

    傅子皋立在范公斜后方,清回立于三人最末端。她一颗心急急地跳着,盯着傅子皋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后,转去仰着头看回廊柱子边儿上悬挂的灯笼。

    金边儿如意穗子被风吹得打璇儿,一圈一圈荡着。清回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不上不下,飘着又漾着。

    眼角余光好似看到身前人转过头来,清回敛回下颌,一下对上了傅子皋的眼睛。

    那目光灼灼,闪着热切的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好似要牢牢记住她今日的样子。

    于是清回也学着他不去眨眼,直累的眼中都泛起了些微泪花,却还不见眼前人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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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子皋心中知晓该回转过去,可却像被勾住了般,收不回眼。

    今日眼前人恰如清水出芙蓉般素雅,鬓上仅仅只一根玉簪。面容白净,不事雕琢,却足以让山月为之动色。

    从前见过的那些面,好似都被此般花颜给比下去了。他只想将此情此景,刻于心间。

    范公倏忽轻咳一声,傅子皋霎时清醒,闻声一动,转回头去。晏公已与轻棪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子皋。”晏公一下子叫住他。

    傅子皋些微紧张,执上一礼。

    “范公园子已然收拾出来,你或是回园中安歇,或是……”眼神一转,看向清回,又转瞬越过,转去看身后的轻棪,“轻棪很是崇拜你,也有意同你多说几句。”

    傅子皋回道:“为时尚早,我便先同轻棪聊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