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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不知何时落的雪,今日一早起来,地上竟已积了薄薄一层。

    晏府的丫鬟婆子们都已早早起了床,换上稍厚的冬装,在院子里热火朝天地扫起雪来。一见清回经过,都热切地行礼,口中说着吉利话。

    清回笑着与她们问好,不一会儿便至父亲屋里的厅堂。

    轻棪也已到了,换了身儿簇新青灰绣兰花纹薄袄,随手拿着本书,一面等着开早膳,一面立在一旁读着。

    见到清回过来,叫了声“大姐姐”,心情很好的样子。

    “今日可是有何开心事儿?”清回不由得笑着问他。

    轻棪点了点头,还稍带些不好意思地道了句:“昨日范公夸我来着。”

    “夸的什么?快说与我听听。”

    轻棪笑着拿手揉了揉脖颈,“其实也不是什么夸耀的话,只说我读书刻苦,来日会有出息。”

    清回心中跟着一喜。多少官家子弟因着家世,只求得个荫官,成日里呼鹰嗾犬不学无术。自己弟弟却脚踏实地,能下得了苦功夫,何愁来日没有出息?

    两姐弟正说着话,晏父也笑呵呵地到了厅堂。轻拍了下轻棪的脑袋,“不过是被范公夸赞了一次,便开心了一宿,今日早上还喜着呢。”

    轻棪挠挠头,又笑了笑。

    “快开饭吧,一会儿阿回还要去庙里进香,宜早不宜晚。”

    *

    白云寺就落在白云峰脚下,从晏府到寺中,不过半个时辰的车程。虽是清晨,寺中却早已人头攒动,佛音缭绕。

    清回从马车走下来,一眼便看到了灵忆。她快走两步至灵忆身侧,“你到的可早。”

    灵忆亲昵地挽住清回的臂,“亦婉也到了呢,不过刚刚偶遇到了她陈哥哥,两人一道说话去了。”

    清回促狭地睁大眼睛,“真是偶遇?”

    灵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谁知道呢。”

    一入寺门,先是个长长的甬道,宽阔到能容纳并排六辆马车。不过可没有人家会将马车驶到庙中,坏了佛门清净。

    两个姑娘缓步走着,迈过一道道门槛,视线愈发开阔。灵忆拉着清回左绕绕,右绕绕,到了一偏殿门前。因是在最里头,此时辰人还不多。

    “为何不从主殿开始进香啊?”清回好奇地问她。

    灵忆眨了眨她活泼的大眼睛,摇头晃脑道:“自然是——因为此处最为灵验了!”

    作为外来客的清回点点头,信了。于是踏进殿中,分外虔诚地燃了三炷香,规规矩矩地跪在蒲团上,心中祈着愿望。

    再一起身,却看不见灵忆了。

    清回一脚迈出殿门,环顾四周,丝毫不见灵忆影子。又去看桂儿与善元,他二人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个灵忆,又跑去哪儿进香了不成?竟把自己给落下了。心中纳闷着,清回几步走至庭中央青铜大香炉旁。

    于是视线再无阻隔。她一眼便见到了香炉正对面的双开红漆铆钉门中,立着的那个少年。

    傅子皋就那样站在门边,一袭湛蓝色绣青竹叶纹锦袍,衬得他身量如松。头发高高地束在玉冠中,发尾随风清扬。额际两侧各垂下一绺发,真真是剑眉斜飞入鬓,更显英气。

    来人转瞬便步至她身侧,见清回尚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由得勾起了嘴角。却也未做停留,从她身侧一走而过,只余一句话传入清回耳中:

    “求姻缘么,我也去了。”

    清回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随即转回身,盯着傅子皋的背影。心中想着,他今天……为何格外出众?

    衣裳好看,换了个新发式的人……更好看了。

    这便是缘么?只不过和几个闺中小友出门进香,都能碰上他了。等等……灵忆与亦婉,这难不成是灵忆的一番周旋?

    仍在思量着,殿中人已进完香出来了,不近不远的,就停在大香炉北侧。

    见他迟迟不语,清回开口问他:“你今日课业不用上了?”一语中的,别看他这般清闲姿态,可是逃了课的。

    傅子皋作十分心痛状,点点头,“为了见上你一面,我可是赔上了前程的。”

    如此夸张,逗得清回一下子便抖了抖肩,笑出了声。随即又故作骄矜的敛了笑,只不过已敛不回眼角眉梢都晕上了的暖意。

    此地人渐多,已不宜久留。傅子皋侧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清回,口中悄声道:“跟我来。”

    随即经她身侧,缓步离去。

    清回身后跟着善元与桂儿,傅子皋远远地步在身前,好似重九那日芒雾山上的情景。清回递给善元一个眼神,着他仔细着四周。

    鲜有人驾临的偏殿后院,入目是一片静谧的白。洁白的云彩,洁白的屋顶,洁白的地面,还有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人,澄澈洁白的心。